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睡得香甜了，我能在睡梦里清晰地听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这种感觉有点像儿时，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过，很怀念。
老爹的叫唤声把我拉醒，他想小便了。我趿着皮鞋，半睁着眼，有些晃荡地走向卫生间，取来了小便壶，再半拘着腰，为老爹褪了裤，使他能很舒服地解了急。
医院的对面就是火车站，汽笛声穿透下着霏雨的夜可以传得很远很远，可传入我的耳中时，总让我愈加的晕晕然，有次还不小心让老爹尿了裤子，很是愧疚，好在老爹一丁点怪责的意思也没有。
老爹快七十的人了，可是怎么也闲不住，他和老娘住在老家，一个算得上是交通要道的小山村，说是看着屋顶有块瓦破了，会漏雨，便自己想去修补，于是找了把自己做的铝合金梯子，背着一箩沙踩着梯子上房，不曾想梯子受不了力，他就重重的摔了下来，当时便起不了身了，老娘把他扶上了床，一躺就是一个星期，本以为只是伤了皮肉动了筋，不至于坏了骨头，养养也就好了，谁知道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得已，打电话通知了我的妹夫，让他开车下去把他接上来，去医院里看看，这样我们才得以知道他生了病。
结果，他断了腿骨。
他和我说起他在老家翻身时有多困难时，我能生生地感觉到我身上的疼痛。
白天是三弟守床，他请了十天的假，把所有的年假都请光光了，而我，刚找了份能糊口的工作，进去还没到一个月，不敢太多耽误，所以就换作晚上我来守床，算一算，已经是第五个夜了。
老爹饮食还正常，精神状态非常好，只是每天晚上都得解五六次小便，他是动不了身的，所以得我起来为他接小便。我一直都有些神经衰弱，睡眠总是不好，醒来后就很难以再入睡，大部分时间就只能开着灯看看书，直到有了睡意为止，算上每天七点前得回家给儿子开门准备早餐的时间，大多时候也就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再加上白天满负荷的工作，很是疲惫。不过在老爹面前，是一定要保持精神饱满的样子的，免省得他即操心又多心。
水城的天实在是有点孩子气，老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夏天总让人感觉更像是初冬，早晚飘飞的细雨都能寒进骨子里去。
生物钟一样的，六点我就醒来了，因为每天这个时候，老爹都会准时的大便一次，之后我就得把病房收拾干净，等查房的医生们不至于唠唠叨叨地数落我们，我是无所谓的，老爹却受不了别人半点呵斥和责怪的语气，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个极度检点而且成了习惯的人。
我趿着我的皮鞋，去卫生间里取来了小便壶，还有些迷糊地走到老爹的床边，看到床头的扶手上挂着个塑料口袋，就问老爹，这是什么？老爹说，是昨晚上解的小便，我猛然愣住，再回过神来，大声问，你自己拿塑料袋解的小便？老爹“嗯”了一声，我再问，为什么不叫醒我呀？你要是不小心全弄到了床上怎么办呀？老爹说，我看你睡得太香，就没叫醒你了。我背过身去，揉了揉眼，问他，我晚上睡觉打呼吗？老爹说，就昨天晚上打了，但很轻。我说，我去洗把脸，然后跑进卫生间里，把水笼头开到最大......
晚上，再打起在老爹耳里听来不是很大的呼噜声，我想我还会睡得很香甜——因为，有老爹守在我身边，因为，我是他儿子！无论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