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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一排刘海齐齐地耷在并不宽的脑门上,看不见眉毛,本来就圆圆的脸这样一看更圆了。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专注里显出几分老练。她坐在堂屋门里边,看雨斜斜地密密地下,门前场上本是一块南瓜田,这
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一排刘海齐齐地耷在并不宽的脑门上,看不见眉毛,本来就圆圆的脸这样一看更圆了。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专注里显出几分老练。她坐在堂屋门里边,看雨斜斜地密密地下,门前场上本是一块南瓜田,这时节南瓜已结成,大都已摘回,约有二十多个,就在堂屋中间枣红的条台下乱乱的摞着,场边还有几根半枯的瓜藤,为的几个迟熟的小瓜能长大一点,“人不吃喂猪总是好的。”雨水浇透了泥场,有几个很深的小水洼了,积了一场的水直往场边小沟里流。场中间正对堂屋门有一个碎旧砖块堆成的台子,台子不高,上面是妈妈制作的一缸豆饼酱,因下雨,缸上倒扣着一个塑料盆,红艳艳的,雨水顺着盆边直往下滴水。屋檐下的水滴得更响,溅出一片一片水花,那滴水檐是水泥浇成的,上面有青苔的痕。邻居家的房子她只能看到后屋脊,雨下得猛时,房子上像是起雾了,一片雾蒙蒙的。河边芦苇又高有密,随风东摇西摆,风大时,芦苇顺着一个方向倒下去,忽又抬起来,很壮观。那些细细的身子都是从水里抽出的,软得很。
妈妈在身边忙自己的事,圆圆的柳编簸箕里,妈妈倒下一口袋黄豆,黄豆从田里收起后,就铺在门口泥场上,是妈妈用连枷一下一下子打下的,打下来的黄豆还未来得及细细清理,这个雨天,妈妈总不会闲着,要把那些黄豆里的泥渣、石子、豆壳皮、还有黑黑的草种子等杂物剔掉,干净的黄豆就可到油坊榨油了。
她坐在门旁边,呆呆地看雨,雨是半夜开始下的,一会紧一会慢,一会稠一会稀,她在半夜里醒过一会,那些雨声也会吵醒人的。没有雨声的夜里,村庄是安静的,一声半声的狗叫总是远远传来,并不扰人。偶尔半夜里被父母开门起床的声音惊醒,她也是转个身又睡得很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也许是早半夜下的雨,她醒后就听父母在东房间里嘀咕嘀咕地,也不知他们说什么,她不在意那些跟自己无关的话。薄薄的棉被裹在身上,很暖和,她闭着眼睛,专心地听雨。雨声里,她能感觉到村庄有多安静,雨里的小麻雀起早开始尖尖地叫,翅膀一定被雨淋湿了。她觉得躺在床上听听雨是多么的幸福,雨淋不到她头发也湿不了她花衣裳。她甚至想妈妈不用下田劳动了,乡邻们都想乘机睡个懒觉,那些农活咋就做不完呢?只有雨,让男人们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抽抽烟,老婆不给脸色看,让女人们再从抽屉里拿出纳了一半的鞋底或结到腰身的毛衣,几个要好的女人凑到一家去,大板凳小杌子上靠紧坐着,想不起喝茶水,大家就带一张嘴,争抢着说说农事,婆媳芝麻事说得横眉毛竖鼻子的,再扯扯道听途说的七里八村的趣闻艳事,说归说,手里可不得闲,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个个兴趣盎然。堂屋的钟敲了十下,有人就坐不住了。约好午饭一吃碗一洗猪喂了再来,继续着或重换一个话题,聊到天黑。他们难得的快乐就自然和雨有关。雨有时对乡邻来说是一种祥物,作物要雨水,树木要雨水,男人的鼾声女人的疲倦也需要雨水。村庄里有两条河,长时间不下雨,小河里的水也变得很浑浊黑乎乎的。
村庄在雨里变得亮堂起来,房子、树、农田、小路全都亮堂起来。有几片黑云就在头顶,雨没有停的意思,但已不像刚才那样猛了,只是细细地下。她站起来,想去抓住一根雨丝,她仰起头,细雨扑在脸上痒痒的,湿湿的,她忽然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到屋里。妈妈低头在簸箕里一小把一小把地挨着清理黄豆,她搬起家里的“趴趴狗”小凳子坐在簸箕边,学着妈妈那样,眼睛竖得大大的,一小把一小把地在簸箕里滑圆圆的豆。
雨,还在下着。黄豆在簸箕里来去滑响着。她问,“妈妈,雨还要下几天啊?”妈妈头也没抬,像是早准备了答案:“天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