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年后，故地重游。这个地方，依然美丽得像梦境，神秘得像寓言。
我们的车平稳地行驶在海宁路上，沿途被越来越浓郁而咸湿的气味包围着，总感觉海就在身边，想看到它的愿望也越来越急迫起来。就在一刹那，仿佛魔术变换，大海突然跃出地平线，它那么湛蓝而真实地拦在我们眼前，拉近一千八百里的距离，风化仆仆风尘的赶路。虽是故地重游，一切熟悉无二，看到海的那一刻，我依然被深深地折服，面对它的浩瀚磅礴，心神俱静。
小曼第一次见到大海，看到水的表情自然是热烈的，盯着沙滩却慌乱地不敢将双脚放下，嘴里喊着：怕，怕。也许在孩子心中，仍无法将“沙”与“土”分清，所以要将她突然放在土堆里，显然与我平时的教育背道而驰。我耐心地蹲下身来，将海水轻轻撩在他的小脚丫上，又拿出小水桶来给她玩，慢慢地孩子忘怯了害怕，浑然融在大海亲切的召唤和抚摩里。我们坐在沙滩上看她忙碌地打水，乐此不疲地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眼睛里尽现着喜悦和贪婪。海风徐徐地吹过，卷过一束束浪花，快乐疾驰地奔涌，温和轻柔地停泊，亲吻着孩子的小脚丫。小东西被撩拨得调皮起来，胆子越来越大，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同大海嬉戏，我专著地看着她肆意而尽情地玩耍，阳光、海滩、女儿、欢笑，这一天，这一幕，盼了很久，一千八百里驱车赶路就为着这一刻的汇集和欣赏，值了。

（二）

北戴河这个地方，名气没有青岛、大连那么大，但我很喜欢这个古朴的海滨小镇。这里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暑期平均气温只有24．5℃，滨海地区每立方厘米空气含负离子4000个，是一般城市的10至20倍。走在大街上，不急不慢深深吮吸着氤氲潮润的气息，心中装着从容和惬意。唯一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几年不见当地的渔民也逐渐被商化了，沿海的几条街道密密麻麻开起了“海鲜大排挡”和“家庭旅店”。这感觉让我生分，好似给一匹千里好马配了名贵的鞍，建起了供奉的圈，一切雍容华贵非但没有显示出气派反到喧宾夺主遮掩了原生的亮点、钝化了生物的灵性，画蛇添足实在不该。海就是海，人们向往它，因为它不屈不挠、桀骜不逊、浩瀚磅礴、宜静宜动保留着最后一线没被人类改变的原色。现在被这样多的商家小店层出不群包围着，它显然是不乐意的。听说前两天海边的游乐场关了几天，许是游船太多，许是海无声的诉讼，它涌动着浪花带回大片大片的原油，无声地抗拒着，请人们止步。
我隔着玻璃窗冷冷看着这些洋气而现代的渔民。这样多的小店群居并不为游客着想，本分淳朴的渔民如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游人，心思早就不在辛勤劳作捕鱼为生上，取而代之的是灵活发达的小脑，盘算着怎样乘利用这个旺季迅猛地捞上一把，好等冬天萧条的淡季后顾无忧地休息一阵。为了使自己的店门庭若市，一个人独树一帜勇敢地站出来召朋唤客。这一喊不要紧，周边的同行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大街小巷给他们密布了个天罗地网，不论你坐车行还是漫步走，总会被“热心”过头的渔民拦截着，大哥大姐亲切地唤在嘴里，继而稀里糊涂就被忽悠进去消费。这样的店我不赶住，这样的饭菜却不得不吃，除了他们的人就是他们的人，一样热情堆积的笑脸和难以下咽的饭菜，除了孙猴子的火眼睛睛，凡人实在分辨不出优劣好坏来，五脏庙却是要按顿祭祭。一日下来挨宰三顿，所谓吃到的海鲜，其实是从大连一代运来的，所以价格非常贵，做的味道也不好。渔民们算是破釜沉舟了，也不指望有回头客再来，狠狠地宰一下算一下。我们执着地换了几家地方，如出一辙，不过是变相和分布均匀地支援他们的腰包，而腹中依然空空。我不禁问夫，这些小店，显然是对游人的，当地的居民，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他们生活在哪儿？他们吃些什么？于是我们沿街去寻，大大小小的巷子都去搜索，兜了几个圈子又回到原地，狡猾的渔民们啊，你们藏在哪儿？
夫不愧是警察，虽然GPS定位导航仪到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可他依然不气馁。晚上我们逛步行街买些当地的特色饰品，夫不做声色，买好东西居然跟老板点了烟闲聊起来。不一会儿就喜形于色拉着我和孩子就走，七拐八扭过了很多个弯，神秘兮系兮将我们带到一家小饭馆来。我探出头望望，一块不大的小木板上写着“晓晓饭店”。是够“小”的，只容下三四张桌子，好在还算整洁，大家都坐满了，我小心地望了下，除了我们这桌，好象都是本地人。我们要了几样菜，居然很正宗的味道，有汤有饭，孩子显然也吃到对口的饭汤汤水水不用我帮忙吃得很麻利。付帐的时候我一看帐单，才为前面花过的冤枉钱瞠目结舌。这让我看到小镇的渔民，本来有着质朴的心灵，被商化，缘于一种被动和大幅面的影响，全国各地的旅游区又有哪里不是这样呢？从饭馆出来，看到卖水果的商贩，零星的商店和超市，也看到操着本地话的渔民闲散地散步，显然这就是他们群居和活动的地方。我和夫不禁沾沾自喜，其实这个愿望很小，所到一处不希望被当成游客被孤立和表面讨好背后算计，我们只想随遇而安，和居民快乐融洽地融合在一起。这个愿望，终究还是实现了。镇上的居民非常随和，听我们讲普通话，问路或者买水果，都很温和热心，价格也不像海边，非常公道。北戴河啊，我们淌过一千八百里的路来接近你，本不该被你拒绝。

（三）

呆了三天，一定要回去了。这是我们非常不愿意的事。其间的行程安排得还是很紧，去海上公园、游艇，除了孩子睡觉的时间我们都在想办法同大海亲近。临走的上午，我们又来到老虎石公园，睡在海边的酒店似乎听不够它的欢呼和呐喊，一定要身临其境，将脚泡在水里走走才觉过瘾。我们租了两张大躺椅，在海边躺下来，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听潮起潮落汹涌澎湃的舞动和热烈的高歌。小曼快乐地奔在沙滩上，快乐地玩耍，这个孩子，永远对水有着不厌其烦的热衷和好奇。夫说，真想再多呆几天。我讲，除非我们把海带回去，否则，终有分别的一刻。而对于喜爱海的人来说，三天的记忆，足以将它深深刻在心里。
返京后先见到母亲，她问女儿：“告诉姥姥海是什么样的”。
小曼一字一顿地答：“那么大、那么蓝、那么美”！说罢有板有眼努力地伸出小胳膊做出宽远无边、浩瀚无沿的姿势。很多人说，孩子这么小，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