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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黑色的,细细的,貌不惊人。有时觉得它是不详之物,带着它往往诸事不顺,拦的出租车被撬走,好不易赶到教室发现记混课程时间,甚至称体重时都凭空多添十几克。但更多的时候,不肯将它摘下。不是自觉上述思维着实荒诞
黑色的,细细的,貌不惊人。
有时觉得它是不详之物,带着它往往诸事不顺,拦的出租车被撬走,好不易赶到教室发现记混课程时间,甚至称体重时都凭空多添十几克。但更多的时候,不肯将它摘下。不是自觉上述思维着实荒诞——迷信之人往往看不出迷信的荒诞,只是没有它会不习惯,不习惯刚到站点所等的那一路车及时停在眼前,不习惯在20元的发票联上能刮出5元的奖额,不习惯摹地接触左手腕,没有那光滑的、微凉的、熟悉的触感。
该物系初中时结交的男友所赠,大概三四百的价格,出自石头记,并不名贵。不过于他或于我——当年十三四岁的小男小女,已然很算回事。
后来分开,不顾对方几经托人百般央求,将自他处收过的大至琉璃小猫、小至信封邮票一并退回,自以为十分有格,与他两不相欠。只对这只黑玛瑙镯子无法可想——带足几年,长了身量,已然褪不出。
其实,并非褪不出的,不过要稍稍麻烦一些,先在手上涂满肥皂水。现在极度怀疑,当时并非不知此法,只是存心想将此物密下。
我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折磨,贪了对方的东西放不下,偏偏免不得怀疑它沾着对方满腔的怨恨,连脸颊生一枚暗疮,都怀疑是他的近身诅咒所致。
倘使我是局外人,大概可以十分风凉地说一句,这种种的癔症,认为对方怨毒的揣测,不过是内疚所致。
是的,我是对他抱歉的,当他已然可以笑言身边好男丰富、值得考虑跳槽的时候;然而,当时,当他不过因见我同令一男生比肩同走而宣称第一次为我饮酒以致饮醉,并全程以短信通报直播时,我只有满心厌恶,心想这男孩子未免过于“电视剧”,好不幼稚。这样想的便也这样骂回去而后不屑理会,当时洋洋得意,以为同龄人中属自己心智最健全成熟——正是幼稚的表现。如今想来,人家肯替你长脸,乐于自甘堕落衬托你的“魅力无边”、“丰功伟绩”,尽管实际上不过自尊受挫,并非这么回事,只管由他捧着也就罢了,何苦辩得那么清明?伸手不打笑面人,大面上对人好一点,总不会比由里至外恶声恶气更有坏处。
当然,尽管那时处事毛躁、不懂圆滑,他亦并未给我许多坏处,平心而论,他的人是好的,除了一如既往的戏剧化——能够一如既往坚持“真我”似乎也不错?他并不真得诅咒我,他并不恨我,事实上,我们除了高三一年沉浸在反目的情绪中,自高考结束的瞬时便已恢复互通音信。直到现今,遇到麻烦事,我也依然习惯性找他商量,谋不出解决办法,吐吐苦水也是好的;有了好消息,他也乐得率先向我通报,想来我的几句空泛祝贺,对他亦是十分受用。磕磕绊绊,毕竟一起几年,彼此脾气秉性渐成熟悉、好的坏的方面也都见过,少了许多互相猜忌、凭空置气的机会,甚至远比毫无渊源、心无芥蒂的两人相处更加轻松。
然而,过期情人做不成朋友似乎才是人间正道。即使分手时平心静气,约定再三还做朋友,还是难免发现不删那个电话号码亦是多余,它再不会呼入,也再不会呼出。怨不得对方也怨不得自己不肯守约;偶然碰到,即使彼此脸上都堆满笑容,心中还不是一样一团尴尬?
同他的侥幸,或许一大半儿要归功于开始得极早、许多事情似是而非,说是男女朋友,其实更像是碰巧身处相异两性的关系极好的朋友。与其说是在分手之后做成朋友,倒不如讲本就是两个朋友,争吵过后重拾友谊。由此,恋爱务必要趁早,太晚不仅快乐要减半,末尾也更难善终。愈是年长,顾忌愈多,心胸便愈窄愈狷介,恋人间一旦谈崩,常常能不往来就不往来,朋友圈子是会愈谈愈窄的,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少年的恋爱,却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出于这种考量,真不知早恋是糟得哪门子禁,正统抑或邪门的舆论简直应该联合起来大肆呼吁:青少年啊、花骨朵啊、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啊、六七八九点钟的太阳啊,切莫少壮不早恋,老大徒伤悲。
书归正传,最初他买这只镯子,是为克我的坏脾气,传说中手上戴些易碎的饰品,动作大而化小、小而化了,渐渐性子也跟着温顺起来。瞧,出钱出力出心意的礼物都编排得可气如斯,有此功力,能怪谁同他分手吗?而且,该传说后经证实为谣传。掌照鼓、桌子照拍,偶尔刷盘子洗碗亦是丁丁当当唯恐人不知我在做家务,几年戴下来也不见它碎。有时幻想偶得一枚混于鱼目的宝珠、一枚“绝世好镯”,有时忍不住怀疑那人是拿假货诓我。总之,这镯子并不易碎,故此也未能使我温驯,但我对它的依赖却与日俱增。这枚爱过恨过、受过爱慕也糟过鄙夷的玛瑙镯,只是愈来愈不愿摘下。
一如我对他。好过吵过,软语温存过也恶语相向过,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愈来愈不想离开他。
并不“在一起”,教我如何能够离开他?
因写《云上》的缘故,想起卡朋特的老歌”closetoyou”:

每一次当你靠近,飞鸟为何忽现?
如我一般,飞鸟希望在你左近。
每一次当你走过,星辰缘何坠落?
如我一般,星辰也愿在你左近。

在你出生那日,
天使齐聚一室,
决心创造成真美梦。
她们散落月华成你秀发的金,
撒播星光为你明眸的蓝。

歌词写得真美。少年的时候,总在怀疑,世上如何会有美好如斯之人?如今看来,自然是有的。他的美、他的好、他的想要令人靠近、不愿远离的特质,不排除天生丽质的贡献,但更多的,取决于歌颂他的人,衷心倾诉想要在他左近一偿夙愿的人,距离他一定不够近。距离产生美着实是不容小觑的硬道理。
说穿了,她真得要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吗?未必,根本不必。她之所以以为自己想要在他左近,不过是还没发现自己不想。悲剧便是,在玉石俱焚之前,我们往往宁死不愿察觉这份“不想”。否则,世上恐无焚琴煮鹤之说,却也可惜。
近来看那人推荐的梁文道《我执》,其中一说:我们永远思念那不在者。比起眼见为实的情人,那份似是而非、似有还无、无法穷尽、永不满足的惆怅与缺憾,更能令人沉浸,更加使人满足。
说来好笑,在已不需要的现在,他央我做的事,我总尽力去做;他要我看的书,我也一定会看。他常常笑言,如果当初我肯这般听话,他早带我考上梦寐以求的浙大。
当然,他自己亦未考取浙大。不过,我情愿相信。
因为不在一起,所以有假设“如果”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