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

这里是绿洲和荒漠的边缘，每天的黄昏，这里总是会刮起很大的风，风从大漠的深处吹来，裹挟着漫天的黄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年不断。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里走出去，走进看不到尽头的荒漠。我见过很多人进去，但没见过有人出来。这里的沙漠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兽，耐心的等待走进的人。
红莲，该回家了。母亲站在城墙的脚下，这样的喊着。这样的声音，我听了十八年。我今年，十八岁。城墙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像是穿越了古今的恒久。
我在路上的时候，看见几个孩子在一起打闹，天真烂漫。向在屋檐的阴影下面躺着的老人微笑，老人以很舒服的姿势躺在那里吹着沙漠的风。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店里一片狼藉，碎掉的桌椅的木屑铺满了地面。一个孩子睡在地上，殷红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浸透了暗红的地板。一位年轻人从楼上下来，他的微笑灿烂，说了句抱歉，掏出一个钱袋，慢慢的消失了。每次总会碎掉桌椅，让我打扫很久，因为血会凝固在地板上。那个孩子被我埋在了屋后池塘的草地上，那里是这片绿洲的唯一一片草地，池塘里栽种了一种叫红莲的花，它开的时候整个池子里都是红色，倒印成傍晚的天空。
母亲说：中原的草地就是这种样子，青翠欲滴。我没去过中原，只能想象着青草连接到天边的茂盛，那种无边无际，抹杀一切的茂盛。
在每天的夜晚睡觉的时候，我总是会梦到很多，梦到母亲说的那种中原的草地，梦到所有我见过的和没见过的人，梦到每一株红莲燃烧，梦到所有死去的人在云朵之上的天堂，唱着属于他们的歌。在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孩子在房间里游荡，很多人来回走动，路过每一寸土地
。打开窗子的时候我看到池塘里的红莲在放疵的生长，每一株都含苞待放。听说红莲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花，死去的人越多，花开的就越灿烂。每一株花是无数的死去人的最后执念显化，触之必死，无药可解，这是被圣洁的仙神所遗弃的善良的灵魂，无家可归，恶魔便让他们化作红莲，守在世间。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递给我一卷素纸，说：这是你今天的任务，做完之后回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去找那个晒太阳老人的时候，他依然躺在地上，神情疲惫，像是突然间老去。
老人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一个儿子，他很聪明，在学习上很有天分，他母亲说等以后他长大了，就送他去考功名，让他做一个状元。他母亲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呵呵的笑。可是有一天他的母亲在外出的时候死了，是被一个我的仇家所杀，当我报完仇的时候，看到他站在我的身后，他说：父亲，是你害死我我母亲，我要为她报仇。从此消失了。没想到几十年后，他还是出现了。我等他说完，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很破旧的剑，他的手抚摸着，颤抖着，很开心的笑，他说来吧。
我从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我的对手，一个杀手，一旦有了情以后，就必定会失败。
我知道其实他的儿子躲在墙的拐角，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哪怕是他人的生死。
我依然是在傍晚的时候回家，回家的时候荒漠里刮起里很大的沙暴，我听到无数的亡灵在云朵之上，唱着动人的歌。
在吃晚饭的时候母亲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包裹，然后母亲递给我，我打开，是一把剑，和母亲的剑的样式是一样的。母亲说：红莲，这就是你父亲的剑。现在，我把他交给你。母亲从没有和我说起过父亲，我只知道，父亲的家，是在中原，那里有四季长青的树，和四季不落的花。
我问母亲：父亲是什么样子？想你一样。母亲说。这是母亲告诉我的唯一一个关于我父亲的话。母亲说的时候，很开心的笑，温情而细腻。
然后我就梦到很多，梦到中原，和那里四季不落的花，父亲站在不远的地方，轻声的说：红莲，你来了。他的脚下是红色的火焰，延绵到很远的地方。被楼下的声音吵醒，几个人说说笑笑，没有谁注意脚下暗红的颜色，偶尔有几个孩子跑进来，母亲就会笑着从柜台里拿出点心给他们，他们接过来拿在手里，打闹着离开，然后在路上玩耍。偶尔有不小心摔倒孩子，路过的人会抱起来，然后弹掉他们身上的灰尘。没有谁会知道，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会有几个孩子再这样开心的笑，还会有谁再有机会看他们笑。
在吃早饭的时候见到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要了很多吃的，然后吃的很快，我坐下来说你慢点吃，不够吃我这里还有。他说谢谢，然后很不客气的把我的早饭端到自己的面前。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这是我这几天吃的最饱的一次。他站起身子弯了一下腰又直起来，样子很放松。他说：你好，我叫红莲，是这里掌柜的儿子，你对我这么好，你以后可以免费来吃。我说：你好，我是红莲，这里的掌柜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然后看着他惊愕的表情。他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子跑出去，跑的时候告诉我说饭钱我以后会给的，先记在你的账上。下午的时候我在池塘的旁边看到他，他的手里拿着钓竿，在竹筐里有几条鱼。他回头看到我说：你来的正好，这些鱼就算是我的早饭钱，你来了就把这些拿走吧，省了一会我还要给你送过去。那这些鱼的钱怎么算。我问他。
你怎么这么小气。他小声的说。
你叫什么，我问他。我知道他不叫红莲，红莲，是每一个知道的人不想知道的名字。
他说他叫楚寻，自楚一路踏寻而来。
你那里是不是有终年翠绿的叶子，和四季不落的花。我问他
你说的那是江南，楚在江北。不过在很久以前的时候，那里的确很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专注。他问我没有去过江南吗。我说没有，我从小在这片荒漠里长大，从没有离开，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他说那你以后有时间去看看吧，江南的流水和倒印着的天空。记得，要去看看，他说的很认真。
过了很久楚寻突然问说：红莲，你是杀手吧。他虽然是问我，可是语气却很肯定的说。
是的，怎么了，你要杀谁吗，我问他。
他说还没想好究竟要杀谁，等想好了会告诉我的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想杀人，但是却不知道杀谁。
那你就都杀了，就不用想这个问题了，我开玩笑的告诉他。他听完以后摇了摇头，总要留下一个把我杀了。
那你要准备好钱，杀一个人可是要很多钱的，我告诉他。
他也许有很多钱，足够我杀几个人了。
听说楚的王要来了，从楚寻说的我必须亲自去看的江南的皇城。
在几天以后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