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之难

启蒙一般来讲都是出于善意的，无私的，就仿佛阿Q挨了打，有人愿意指示给他，他是不应当受此侮辱的，他应当对施暴者表示抗议，又或者有一个人走错了路还不自知，于是有一个旁观者好心的纠正他。然而，如果阿Q无法领悟或者那个迷失者不但要执拗错下去，并且骂你好管闲事，那么启蒙就无法发生它的效用了。
一个国家的人民，一般来讲还是期望自己的国家朝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不单要尽力疏通经济发展的脉络，严厉清理政治体系的毒瘤，使政府担负起它正经应当负起的责任，更根本的，却是要保证各个社会成员的思维结构、思维方向是健康的，这也就有了启蒙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因为一个人的素质不但会制约着他的国家的经济前途，更左右着一个国家的兴亡，所以，实际上，任何的问题都比不上解决人本身的问题重要。
然而，越来越多人会发现启蒙的难以实施。前面提到了两种状况，下面细说。
首先是勾通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表达的障碍，也许一个道理在自己这一方已经很清晰了，然而对方却始终感到模糊不清，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的表达都不可能适用于其他的任何人，即是每个人的思维逻辑的相冲突，致使语言与思维上的差距，我曾在《从阿Q谈起》里讲：“阿Q与旁人的分别就在于，他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因而无论旁人怎样觉得他的行为可笑，在他每一步都是严肃的，假若你同情他，或者用手脚惩罚他，都难奏效。思维的程式一般来讲，都是受了外力的影响而逐步成形，逐步固定下来，并且此后外力怎样加以作用，都难以攻破。所以，无论你怜悯他，或者动武力，甚至于把道理仔细的摆给他看，于他仿佛都是不相干的，他只在自己的思路里永远是清醒的。”阿Q的思维习惯既是个人的养成，也是社会的逼迫，但是这却最终堵住了启蒙者的好意。
其次，启蒙是一种自愿的行为，无论是传授者，还是接受者，不能只有单方面的诚意。然而，启蒙又不同于市场上的卖烧饼，既好吃，又好看，还香气扑鼻，所以，怎么样叫众人对你的话题感兴趣，这是个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譬如我们在网络上想就某些关切大众利益的问题启发大家作思考，然而他只对旁的事情极有兴趣，假使强迫他，他就要反感了，如果他只愿意关注房价涨了多少，而满不介意自己受了怎样的剥削，或者自己的利益受了怎样的侵害，那也没有分毫的办法制止。
另外，中国人不大有接受他人意见的习惯，中国人太过于自恋，总不以一个正常的心态与人交往，太容易起干戈，或者说中国人太孤傲，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很反感别人来干涉，不辨其来意，所以，启蒙很容易招来误解，乃至于被嘲笑。我非常记忆深刻2000年的某一天在电视上看过的一部译制片的一个片断，大约是一个舞台剧或者滑稽剧的演员，这一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作表演，而是正告台下的贵族们生活的空虚和腐化，然而台下的人们仍然以为他在表演，而且竟然表演的这样逼真，他们比以往更加哄堂大笑，于是该演员更加认真的倾诉自己的涵意，甚至于跪在舞台上，几乎以一个乞求的姿态，台下却愈是乱作一片，这时候，在这个颠狂的场面之中有一人面无颜色，忧郁的盯着舞台上那个扑倒在地，忽而打滚的演员，他终于控制不住面对着狂笑不止的人们嚎淘大哭。
启蒙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难以实施，或者说人性的复杂使许多方案手足无措，所以可以预见，中国未来的路仍然会遭遇许多的艰险。
2008年1月13日凌晨2点至4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