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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读了莫言的演讲稿《喧嚣与真实》,又看了另一篇讲人物传记真实性的文章,联想自己生活与写作中对真实的追求,深深感到,真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既简单又复杂、既直接又阻碍重重、既历历在目又难以述说的事情。昨天修
读了莫言的演讲稿《喧嚣与真实》,又看了另一篇讲人物传记真实性的文章,联想自己生活与写作中对真实的追求,深深感到,真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既简单又复杂、既直接又阻碍重重、既历历在目又难以述说的事情。
昨天修改纪念母亲的一篇文章,亦在真实与掩饰之间徘徊过。前文讲人物传记,特别是自传中出现的情况是,写有利的美好的方面下笔如飞,极尽渲染;写有点儿不怎么顺畅的地方,就笔墨凝滞;遇到走麦城或者负面的地方,就装聋作哑或者选择性失忆。我写父母,过去很少把一些非正面的东西往里写。直到今天,我再次回忆母亲,才把父亲3次婚姻,母亲是作为父亲最后的婚姻,他们在生命的最后还是出现了些间隙的情况写出来。特别是母亲,对自己未来归属十分在意。她留下遗嘱火化而不是跟父亲到祖坟,这就是她心性的真实表达。真实在为逝者、长者、亲人以及自我讳言前面,是很难表现的。
过去我所以忌讳写父母的这一段,是怕给我深爱的父母抹黑,认为他们在死之前所表达的真实,颠覆了他们在我们以及其他人心中的地位。现在我终于明白,生活的真实,总在逼近生命终点的地方真实地表达出来而不再像过去一样掩盖。母亲对死后归属的表达,完全地说明了她关于生命真实的想法。她不再掩饰存留心中的想法,她委曲了一辈子,不想死后还那么憋屈地跟在父亲之前婚姻的后边亦步亦趋。
真实有点儿残酷。但这就是真实。父母的真实让我们无法把这对慈爱老人留下的光辉形象与他们内心存在的龃龉等同起来。但如果静心想来,哪个人生光辉后边没有影子!理解真实,让我们更加相信,即便先辈们在不能自已的生活里有过这样那样的曲折坎坷,他们都是我们最亲的亲人,最可爱的父母。
真实就是这样一步步接近,让人看清的。如果不是父母辞世,我可能至今也不知道父母内心的真实。如果不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对真实与爱的深刻体会、经过父母逝世6年多的沉淀,我也意识不到,写出真实才是对父母最好的纪念。
真实当然简单。但真实表达,却从来不简单。在真实面前,我们总要经历愕然、痛苦、怀疑然后理解的过程。当我们与真实站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切身体会到踏实而不用在谎言中惊恐的坦然。
莫言讲,真实有时候与喧嚣混杂在一起,喧嚣也是真实的一种表现形式。作家真实地认识了生活的全部。他开头讲主持人让他化妆,而他没有化妆,就以真实面目出现,我感受到他传递的一个强烈意思,那就是,真实往往不那么吸引眼球,猛然一看可能还有些丑陋,但是,真实的最大好处就是,它以一贯之,没有人前一样人后一样的变幻。喧嚣固然热闹,像人体发烧了一样,但是人不能总是发烧,高烧不退就可能有大问题。现在社会生活浮躁而喧嚣,不少人都像发烧后呓语不断。所以听别人说话,一定要分清他是不是清醒状态下的表述,否则,你就不可能看到事物的真实。如果轻信,自然会被引入歧途。
辨认真实并不容易。原因一是我们已经没有像《国王的新装》里那孩子的童真,虽然我们可能意识到眼前的只是假象,或者早已知道事实是语言的另一面,但我们由于世故、由于“成熟”、由于适应而不能或者不敢说出真话。二是我们也被喧嚣搅动心性处于躁动中,我们习惯了伪装、掩盖、矫饰,早把真实遗忘在角落里,而经常以为假象就是真实,真实就是丑陋,所以断然抛弃了真实。三是我们麻木于种种热闹中,内心里已经没有渴求真实的愿望。有些时候并且希望真实永远不要出现。虽然我们手上都有一根轻易就能刺破汽球的钢针,但有地位稍成熟些的人都竭力避免碰到汽球,生怕因为自己的不慎造成群体失颜。
走近真实,对一个人来说是揭开伪装,走进踏实的历程。它不可能一步到位,也不可能说到做到。只有再经历些,再感受些,再站得高些,自我的真实或者事物的真实才会步步逼近,最终让我们在宁静中认识生命与世界的本来。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永远都留着真实的位置。无论怎么矫饰,内心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哄别人、让自己以外的人相信的东西。真实无时不刻咬蚀内心,等待自己发现,等待心口一致的回归。
尽管这样,能做到像卢梭一样彻底解剖自己,完全彻底地表现真实的自我,还是件困难的事情。而且,真实的恶俗,扭曲的事实,或者肮脏的真实,也不是我们期望的。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教导我们说,你别躲避,真实已经向你赶来。
毫无疑问,一切真实与接近的真实,仍然有一定距离。最接近真实的时候,将在生命最后一息。不过,此时的真实,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2014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