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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早晨醒来,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心里突然觉得郁闷,咋又下雨了,这该死的冬天,十二分不情愿地起来,拉开窗帘一看,我的妈呀,下雪了,它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了呢?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且已经开始融化,但它的
早晨醒来,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心里突然觉得郁闷,咋又下雨了,这该死的冬天,十二分不情愿地起来,拉开窗帘一看,我的妈呀,下雪了,它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了呢?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且已经开始融化,但它的突然造访还是给我带来莫大的惊喜,要知道我们不是每一年都能看见雪的,曾经有好几年,在我深切的盼望中,冬天却悄悄隐退了,天晴的时候去乡村,桃花杏花在村头娇艳地怒放,才恍悟冬天已经过去,雪花再也不会来了,怅然地死了心,只好把这个期盼交给来年。可是期盼一年又一年落空,当你不再奢望时,它又会出人意料地来一次大手笔。
有几次难忘的雪,挥之不去,成了深藏我心里的暖暖的记忆。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快放寒假时,下了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那次也是半夜下的,早上,我还在做美梦,一阵一阵的尖叫把我吵醒,睁眼一看,窗外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地面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我赶紧叫醒舍友,大家都大叫起来“下雪了,下雪了!”尤其是小版纳(她是版纳的,又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当时只有17岁,大家都这么叫她)激动得连连大叫,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不顾女孩的体面,披头散发就冲出门去,几分钟后裹挟着一股风又冲回来了,用衣兜兜回来一大兜雪,捏成团没头没脑地掷向我们,一边大叫“懒虫们,还不起来玩雪,鬼子来了!”我们大笑,同声声讨“打倒小鬼子,把小鬼子赶出我们的领土!”她才意识到由于激动,慌不择言,把自己划为鬼子了,大呼上当,我们笑得在床上打滚。下午她意犹未尽,又邀约我们班的一帮哥们冒雪去山上打雪仗,晚上回来,衣服鞋袜全是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粘在头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冷得瑟瑟发抖,晚上躺在床上还兴奋地回忆白天的情景,说个没完,门房大爷敲了第三次门她才终于闭嘴,结果后半夜她就发烧了,我们起来为她端水递药,她则哼哼唧唧,直叫难受,鼻涕眼泪喷嚏咳嗽一时齐发,我们又着急又好笑。第二天我们借了物理系一个老乡的相机,穿了最漂亮的衣服,到花园里去照相,留下我们青春的倩影,让灿烂的笑容定格,那些照片成了我珍藏的绝版,每每翻看,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笑声犹如还在耳旁。那场大雪下得过瘾,下得慷慨,一连下了两三天,整个世界变成了粉妆玉砌,别说小版纳,就是我们也没见过多少。从此只要一下雪,我就自然想到她,于是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下雪了,本来与雪最无缘的小版纳,永远可以和我分享雪花带来的快乐了。
1996年十二月十日六点二十,我被持续的阵痛折磨了六个多小时后,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的女儿呱呱落地了,她清脆的哭声嘹亮的响起时,窗外飘起了小雪,那场雪没成气候,就那么飘飘洒洒舞了一会,就轻悄悄地去了。我固执地以为,那是上天眷顾我们母女,专程派来庆贺的天使,看到我们母子平安,她们当然就回去禀报了。不然怎会那么巧呢?要知道我们这儿的雪很少会来这么早的。尽管我无比虚弱,一整天吃不下点东西,但看到女儿粉粉的小脸,嫩嫩的小手,黑黑的头发时,我心里溢满了幸福,我很难相信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就这么降临到人世了,她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是我一生最出色的杰作。她一声一声地哭,老天就揭开了夜幕,她哭醒了白昼。我当时就说,她的小名就唤作“小雪”吧。从此我对雪花更心存一份感念。
2002年二月二日,我在昆明进修,住在朋友那里,家里打来电话,电话是朋友接的,她小心翼翼地说“你父亲病重,你恐怕要回去一趟。”我心里一沉,父亲病了很长时间了,去昆明前我去看过他,他语言含混,眼睛里满是忧愁和绝望。我问她,在医院还是在家里,她见我没有多大惊慌,才下决心似的说“其实已经不在了”。我脑袋一下就胀了,里面乱糟糟的,好像突然间就没有意识了,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绕了好几圈,她才一把拉住我,说“你别吓我哦,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千万要想开点,我们送你去车站。”我才清醒了一些,赶紧收拾东西,奔向车站去和妹妹会合回家。一路上我不敢开口说一句话,生怕一开口我就会嚎啕大哭。坐上一张卧铺车,车内肮脏嘈杂,各种声音和气味都有,我顾不上这些,只是一路默默地流泪,这时天上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看到雪花,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想到父亲坎坷而苦难的一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两岁时母亲改嫁,跟随祖母生活,八岁就成为一家之主,承担起家务农活和照顾祖母的重担,通过自学成为村里的知识分子,能识文断字读书看报,对谁都掏心掏肺,世上最聪明最无私的父亲却没有享过一天福,各种疾病一直折磨着他,瘫痪以后手也举不起来了,然后是大小便失禁,他曾对我说“我想死,可是我没有力量。”要强一辈子的父亲说出这话,让我一想起来就心痛。雪越下越大,我想,这是上帝派来迎接父亲的天使吧,父亲行善一辈子,受苦一辈子,死后理应魂归天堂,现在好了,父亲终于可以解脱了,他从此可以不再受病痛的折磨,到另一个世界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雪花飞旋着,欢舞着,大概是接到了父亲的灵魂。我渐渐平静了。
这几场雪对别人来说也就是一场雪,可对我来说却意义深远,我觉得它们就是专门为我下的,所以它们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中,在最温暖的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