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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囡囡,能教爷爷读拼音吗?”我抬起头,惊异地望着满脸纵横沟壑却认真无比的爷爷。“好啊好啊!”我点头的频率堪比今天QQ表情里那只可爱的小企鹅吧。解放前祖父是个教员,五十年代搞清算时他被划为“黑五类分子”
“囡囡,能教爷爷读拼音吗?”我抬起头,惊异地望着满脸纵横沟壑却认真无比的爷爷。
“好啊好啊!”我点头的频率堪比今天QQ表情里那只可爱的小企鹅吧。
解放前祖父是个教员,五十年代搞清算时他被划为“黑五类分子”,从此离开了心爱的讲台,远上石场敲石子,终日与石头、烈日、灰尘、汗水甚至鲜血为伍。直到78年春天,才得以落实政策,恢复教师身份。上边的人说,可不上班,工资照发。祖父说:“我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五十五岁那年,他拿起新课本,学起新拼音,走上讲台,直至退休。当然,那时我还小,无从知道他是怎样克服重重困难学会拼音,如何从闽方言向普通话进发,又如何让自己的事业再创佳绩的。我只知道,2003年8月24日他仙去时,自发来送葬的乡亲绵延数里,其中大多是他的学生或学生家长。我想,他在仙国应是无悔的,在人生的晚年,他重新出发,找到生活的真谛、生命的尊严。
偶翻阅父亲藏书,一张发黄的纸片掉出,拾起,是张年代久远的相片,一男一女,男的英俊魁梧,女的秀丽高雅。眼尖的姐姐说:“好像宋庆龄哦。”父亲看了一眼:“是晚叔公和晚叔婆。”“啊……”这个像宋庆龄的女人竟是有张菊花般脸的晚叔婆!
在城里的晚叔公与美丽的晚叔婆生下六个子女后离婚了。没有工作的年仅二十八岁的晚叔婆毅然带着六个子女回到农村,重新开始生活。在那样的年代,一个女人,就这样,以柔弱的肩膀撑起了六个孩子的一片晴天。现在两女在香港,两女当医生,一女教书,一儿在银行。那是她半夜仍在菜地浇菜浇出的成果,是她天黑了仍在山上砍柴砍出的成绩,是她大雨滂沱时仍在水田插秧插出的收获。这个女人,用她容颜的美丽换来了儿女的前途,换来了一部弱女子重新出发的坚强史。
有一次,我路过她的厨房,见她孤独地坐在灶前,落日把它绚烂的余辉洒在她枯瘦的身上,洒在她曾经美丽的寂寞的脸上。我落泪了。这个坚强的女人为了孩子,为了生活,她一个人重新出发,为孩子觅得前程,为自己觅得品格的升华。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披戴着凤冠霞帔,瑟瑟地蹲在甘蔗林的深处,聆听鞭炮响起,站起,揉揉发麻的小腿,拨开刺人的蔗叶,向鞭炮声走去,那里有一架迎亲的轿子等她。拜了堂,这个小女孩就成了我的二叔婆。我常想,蹲在蔗林时她想妈妈吗?
二叔婆走日本从南海逃到粤北时与家人走散,被人贩子卖到我家做童养媳。没有娘家,只得在蔗林里出嫁。小时候听她的遭遇我总会说:“二叔婆,你好惨啊。”二叔婆总是笑着说:“不惨,不惨。人总要向前望。”命运是那样的不公,不幸总是接二连三找她,一儿六岁时生天花夭折,一儿十一岁时被水淹了,掩埋可怜的孩子后,在地里又能见到她坚毅的身影,像寒风中屹立不倒的野草。五十多岁时,医生割去她一半的肝、整个的胆。出院后第二天她又在地里忙开了。零六年家乡水灾,淹掉了二叔婆脆爽爽的黄瓜、嫩尖尖的豆角,她没有像别人那样投奔城里的儿女,也没有怨天尤人,大水过后,她往地里撒下通菜种子。不信,有《羊城晚报》为证,2006年8月27日的A5版有我亲爱的二叔婆手握一把绿意盈盈的通菜的“玉照”,飞舞的花白的头发、笑得合不拢的嘴露出硕果仅存的门牙、橙皮般的脸,这一切都真实地告诉我们,年近八十的二叔婆在不幸、痛苦、困难面前永远做好了重新出发的准备,而且在重新出发后坚定地把不幸、痛苦、困难统统踩在脚下。她是生活的强者。
在我们这个国度,很多人的老一辈亲人在不幸、痛苦、灾难面前,都是选择重新出发,精彩地活着。他们用行动告诉我们,阳光总在风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