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声中，面对鲜花的忏悔

去年9月1日，是我从教40周年纪念日。
不知何时，又是从何渠道，我的几个“开山弟子“探知这一消息，他们要为我举办一个庆祝会。
开始我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同学们将确定的具体议程——拟订好之后，来到我家，刘同学直接向我宣布了任务：“杨老师，请你准备一个讲话稿……”
“什么庆祝会？什么讲话稿？哎，你们几个折腾个啥！”当我了解具体情况之后，连连摇头：“不搞，不搞！”我接着真诚的说：“谢谢大家的好意。我有三点反对的理由：一是，一介草民搞什么个人庆祝；二是兴师动众劳命伤财；三是一个庸师，何德，何才，误人子弟了，再说……”
“没什么再说了，就这么定了！请柬我们已经发出去了！”一个总负责的同学就这么拍板说定了。
我只能苦苦一笑：“当年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滋味今天我也尝到了。”我用手慈爱的点点大家，众人一阵轰笑。
庆祝会如期举行了。
几个大学兄办起事来有模有样：那场面，那程序，那一个个精心设计的活动内容，真是没说的。
该由老师我这一主角讲话了。我很激动，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有点不能自已。一位女同学端来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平静了许多。会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时一位天真、活泼可爱的“小学孙”（我的一个学生的孩子）双手捧着一束灿漫的鲜花送了上来。
“杨爷爷，祝您健康长寿……”
我双手接过这温馨的鲜花，思想的闸门忽然奇异的打开了：
“同学们，谢谢大家为我安排的这一切！然而今天，在这掌声中，面对鲜花，我要作一番真诚的忏悔……
三十五年前，我当初中二年级的一个班的班主任的时候，当时班上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一天，一位女同学新买的一支钢笔忽然在课间不见了。有人提议来个大“清查”（其实这种做法是不妥的侵犯人权的行为）可我的“沉默”主观上与客观上都听任了几个班干的鲁莽行为。结果在某个同学的文具盒里查到了那只新钢笔。
群情激愤了……
我把该同学带回办公室，“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我责问道。
“老师，我真的没……”该同学张口结舌。
“那钢笔会自己跑到你文具盒的？”我生气了。
“我，我也不知怎么……”他似乎蛮委屈的。
一气之下，我“押送”着该生回了他的家。该生的父亲闻言也非常生气，举起棍就要责打孩子。我劝住了。但该生始终不肯认“错”。
场面很尴尬，我于是作出“终审宣判”：“要么你如实承认错误，要么自动退学或自行转学！”
后来，该生转到他乡镇亲戚家附近的一个中学上学去了。
事隔几年后，我偶然从一个同学口中听到令我吃惊的情况：“当年那位女同学的钢笔是另一位调皮的同学故意放到那个同学的文具盒里的……”
我震惊了，更内疚万分！这是难于言语的内疚啊！
一种自责之情驱使我打听那个受委屈同学的情况：在乡下上学的他，吃了一些苦，但学习很用功，后来考上外省的一所中专学校了。再后来的情况我就无从得知了。
可就在去年的春天，王同学到外地出差巧遇那位蒙冤的同学。他乡两同学相遇，欣喜之余，自然说及那钢笔的事：“我真是冤枉的！”那同学心情仍是沉重的说。王同学立马宽慰解释道：“后来的实情老师都了解了。为此，杨老师心中一直很内疚，他深感对不起你呢！”
该同学闻言略微一震，听了王同学的叙述，该同学苦苦一笑，“算了，算了，我也不能怨老师，设身处地地想想老师也难呵！也不能怨那同学，当时我们都还是孩子嘛！”
虽然后来该同学原谅了我，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误。当年太委屈一个孩子了，他是无辜的。
从此以后，我常常扪心自问，“我的工作深入细致了吗？”象那样主观武断，由于工作的浮躁不专而误伤了学生自尊心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肩上的担子不轻呵，稍有闪失，那是会影响一个学生的一生的……”
我说到这里，眼中分明噙满了泪花……
同学们被老师我这番肺腑之言打动了，大家暴以热烈的掌声……
我频频挥动着手中的鲜花：“今天，我借此机会，再次向那位曾被我委屈过的同学致以深深的歉意！”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又一次经久不息……
一位女同学，一边抹着眼角的热泪，一边赞叹道：“老师，您真是一位勇于自责的先生呵，我们大家敬重您，热爱您！”
“唉，惭愧啊。我这是迟到的忏悔！”我望着我的学生们大声地说。
掌声又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