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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农妇达地安娜死了独子——全村最出色的青年。地主太太知道了,便去探望她。地主太太发现,那农妇虽然脸颊消瘦、眼睛红肿,却不慌不忙地从锅里舀起白菜汤,一调羹一调羹地喝下去。地主太太忍不住了,说:“你怎么还有
农妇达地安娜死了独子——全村最出色的青年。地主太太知道了,便去探望她。地主太太发现,那农妇虽然脸颊消瘦、眼睛红肿,却不慌不忙地从锅里舀起白菜汤,一调羹一调羹地喝下去。
地主太太忍不住了,说:“你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胃口?你怎么还能喝得下这白菜汤?”“我的瓦西亚死了,”悲哀的眼泪又沿着达地安娜憔悴的脸颊流下来,“自然我的日子也完了,我活活地被人把心挖了去。然而汤是不应该被糟蹋的,里面放了盐呢。”
偶然读到屠格涅夫的这篇《白菜汤》,富贵的地主太太不能想象穷人达地安娜死了孩子还能喝得下白菜汤,那她更想不通发生在我父亲身上的事了。
在父亲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他养的猪也恹恹的,母亲和了细糠加大米粥的食。它们晃着粗重的身子,过来闻一闻,又讪讪地走开了,似游手好闲的达官贵人看不上小摊小贩的萝卜青菜。父亲撑着他形销骨立的身子去看了看,说,猪生病了啊!嘱母亲拿他最贵的消炎药来,他把药倒进槽里还加了盐。身体是日益不支他仍不放心猪儿。凉风里,披着毯子去喂药,怕母亲把握不好放药的份量,我们生了气,说猪的命比你的还重要的?他也不辩解。
我家养猪是有历史的,我四岁的时候,出生才五个月的小弟得了肺上长脓的怪病,父母亲带着小弟辗转各大医院终于看好了病,也累下一身庞大的债务。父亲没有赚钱的好技艺,只能去做水泥小工赚取微薄的工钱。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要说做工,常常还是要吃药的。养猪便成了我家另一个攒钱的好办法。我家的猪儿在我们艰难的日子里是雪中那块红火的碳啊。开学交学费了,卖一个猪。过节过年了杀一个猪。日子就这样有信心的蓬勃下去。
生活的乌云仍是时不时出来呼啸一下,有一年,两只大肥猪眼看着就可以出圈上市卖了,却突然的不吃食。父亲请来镇上唯一的一位兽医,那位兽医一来就给猪打了一针,第二天又来打了一针,两针下去猪反而死掉了,父母亲唉声叹气好多天。父亲对兽医的庸常手艺害了怕,我家猪儿再不吃食,他便不再请兽医自己琢磨。它们是不是生病了,喂它们人吃的药会好起来吗?父亲偷偷地把他吃的阿莫西林、快克倒进猪食里搅拌,猪儿吃了果然好起来了。
以后父亲感冒就扛着、熬着,他把感冒药省下来给猪吃。那些猪,健康的猪为我的学业,为我家红红火火的日子立下汗马功劳啊。
后来我家的日子好起来,父母亲仍是养着猪,也许从前的日子已是一种不愿舍却的习惯。
父亲在家一定会亲自给猪喂食。不似母亲的精打细算,他总是舀最好的食,母亲留着自己吃的大米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倒进去。食槽里也舀得满满的,不似母亲只舀七成满,宁愿它们吃完再舀。猪儿们摇头摆尾互拱着咂咂吃食的时候,父亲也一定不会像母亲大声那样呵斥,他总是点一支烟,静静的、慈祥的看着,像看着自己的孩,充满温情。
猪生病了,他比自己生病还难过,父亲是对的,昂贵的消炎药救不了他,却使他的猪儿再次活蹦乱跳了。
村里的老人们,看到我家的猪就感叹,死鬼是个多好的人,自己的药给猪吃,猪倒是好了,他却走了,每听到这里我们再一次忍不住流下泪来。
从父亲身上我读懂达地安娜,世界只给他们最辛酸的白菜汤或者丑陋的猪儿,他们也是不舍得、热爱的啊,有时甚至比他们的生命还热爱的。他们才是自然真正的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