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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月20日,节气大寒。就是马年中这个最寒冷的日子啊,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因为父亲——我“生命的大山”在一夜之间就轰然倒塌。当看到吊唁大厅里打出的字幕:“沉痛哀悼姚桢桂同志”时,我的心都碎了;当灯影下
1月20日,节气大寒。就是马年中这个最寒冷的日子啊,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因为父亲——我“生命的大山”在一夜之间就轰然倒塌。当看到吊唁大厅里打出的字幕:“沉痛哀悼姚桢桂同志”时,我的心都碎了;当灯影下映照出手臂上飘动着的黑纱时,我的心如刀绞。父亲——我永远的父亲,难道伟岸挺拔的你竟成了一罐白灰了吗?从此后,你那可亲可敬的音容笑貌我到何处去找寻?父亲啊父亲……
我知道,女儿不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女儿,想当年,就因为你是罪恶的国民党员,害得我不能入团、不能参加红卫兵,不能上北京去见毛主席,所以我恨你,最后一气之下,竟与你断绝了一切来往,并发誓永远不想再见到你。于是,上街我绕道走,路遇我躲进巷子里。记得那一次,我和同学们在赣州京剧团门口绝食,你和母亲心疼地提着两包饼干来看我,可我竟象是老鼠见了猫似的逃了开去。后来养父单位的同事送我去知青下放,不想在章江餐厅竟与你坐了个背靠背,可我就是视而不见,决不叫你。我不知道当时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只听得养母后来告诉我说,她无意中看见了你和妈的眼睛里泪光盈盈。可我的脾气却和母亲的一样倔,决定了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这样,我对你的恨整整持续了一十三年,直到79年你试探性地派弟弟来充当“特使”,才终于使我们父女间的那一人为坚冰彻底消融。
父亲,你能原谅女儿的年轻不懂事吗?我知道,其实,胸怀宽广的你哪会和女儿一般见识?记得那是85年,我到赣州去治疗胆结石,你亲眼看见我胆绞痛发作的痛苦状,所以每当我骑自行车去人民医院治疗时,你总是鞋摊子也不出便心急火燎的赶紧坐公共汽车到医院去等我,深怕我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一个月的治疗期很快就过去了,临走时,我坚持要付伙食费给母亲,可母亲怎么样也不肯收,我们俩推来推去的相持不下,而一生少言寡语的你却突然发话了:“玉凤,你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总觉得很亏欠你的,这伙食费就不要争了吧,也许这样会使我们心里好受些。”我知道,父亲,你从来就不喜欢什么虚套子,这分明是你掏心窝子的话,因此,我感动得只好默默地收起了钱。
哥说这次病重他为你擦身,摸着你屁股上几十年因修鞋坐起的老茧后,他才知道,为了子女,为了生活,你真不知付出了多少父爱和辛劳。父亲,其实你是一肚子的学问,只可惜给白白地压了箱底,因为有谁会相信,你一个整天坐在三康庙的冶金学院门口,把鞋修得漂漂亮亮而倍受大学生们欢迎的慈祥老头,竟会是一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想当年,你的一篇《稻米检验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一举夺得过江西省论文征集大赛二等奖;你的一篇《守住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徐州》竟被作为江西国民日报的来论发表;而早在60多年前你从徐州第一次来到南昌时,就曾热血沸腾地写下了一首打油诗以明心迹:“炸弹声中一岁除,不堪回首在洪都。年已念二非小子,事无一成愧妻孥。抗战军中有娘子,坐失人间岂丈夫。男儿志在天下事,愿为正义抛头颅。”真是豪情万丈,掷地有声。难怪惜言如金的你只要是我回了赣州,咱爷俩总有那么多说也说不完的话题,因此在你所有的七个儿女中惟独我才是最最无用的走上了从文之路。可如今慈祥的父亲啊,女儿再也没有机会和你愉快地交谈文学的话题了,纵然我有再多再多的问题要向你请教,然而父亲啊父亲,像框中的你却只是笑而不答,默默无语……记得大前年住在生佛坛前时,我到赣州来开会。高度近视的你却执意要为我提着满满的一大桶水送到洗澡间,说是我眼睛不方便,又缺乏锻炼提不起;那时候,小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每次我去,你总是把有蚊帐的好床让给我和母亲睡,而身材高大的你却点着蚊香、摇着大蒲扇卷缩在窄小的竹床上;知道我胃有毛病,你又总是坚持让我吃新鲜饭菜,而80多岁的你却硬抢着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那些旧菜剩饭。拳拳父爱之心,怎不令人为之动容?父亲,你知道吗?当同事们得知我有一双八十多高龄的父母时都羡慕得直说我好幸福好幸福啊,可是,父亲,你竟突然间舍得抛下与你手牵手走过60多个春秋的白发老妻而独自地去了,生生地把女儿的这种幸福带走了一半。父亲啊父亲,你为什么要这般狠心、这般残忍?上次在血透室里你不是明明点头答应了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的吗?可你为什么不讲信任地在我刚刚离开后不久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父亲,我真的好恨你好恨你的不讲信任啊,父亲,我敬爱的父亲……
也许是文化素养,也许是性格使然,当母亲有时会埋怨哪个子女时,你却总是劝说她手心手背都是肉,要设身处地,要将心比己。你从来就不多事,从来就不说谁的怪话,一辈子寡言少语、以善待人。即使生活得再苦再难你也总是默默忍受,从不在人前诉苦埋怨,以你一个一肚子墨水的老高中生屈就为一个修鞋匠便可见一斑,难怪文化大革命斗死了那么多的牛鬼蛇神,而你却知足常乐、有滋有味地活到88米寿的高龄。其实,你与母亲集团结婚时是蒋经国兄弟俩充当你们的介绍人与证婚人,而小蒋每每飞赣州时,又总是你去群仙酒楼为他点最喜欢吃的盐菜烧片肉和鱼头豆腐;抗战期间,你在郭沫若主持的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战地服务团时担任过连队的政治指导员;解放初期,你在江西公路处时担任过赣州运输分公司的副经理兼汽车站站长……可要不是因为了解家史,我绝对认为你原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修鞋匠呀,因为你从不愿向任何人提起自己那颇具传奇色彩的过去,父亲,你实在是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一个宁负自己而从不负人的人。
在你病重期间,母亲简直急的是坐卧不安、疼得是心绪不宁,一对形影不离,一对朝夕相伴的人突然间要生离死别,而走的是高大的你,留下的却是瘦小的老妻,她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啊……父亲,还真亏你想得出来,在生离死别的痛苦时刻,你想到的竟然是教母亲唱《渔光曲》,因为你要留给母亲最美好的回忆:“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海水升,浪花涌,鱼船儿飘飘各西东……”你喘着气唱一句,母亲含着泪学一句,并且你还时不时地停下来解释着什么,你是先教谱再唱字,一点儿也不比学校的老师含糊,但可惜的是你只教会了母亲一段,而另一段你却和着未了的心愿成了你和母亲爱情史上一个永远的遗憾。这是母亲后来到于都时无意中唱歌,才使我惊讶得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