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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每当想起那方褐色的菜园,许多往事便苏醒了,清晰地爬上我的心头。这方土地,经历数代人汗水的浇灌,泥土里有着朴素的养分,支撑着土壤中的幼苗茁壮成长,枝干粗大,花叶繁茂,菜蔬肥硕,供养过一个又一个生于斯长于
每当想起那方褐色的菜园,许多往事便苏醒了,清晰地爬上我的心头。
这方土地,经历数代人汗水的浇灌,泥土里有着朴素的养分,支撑着土壤中的幼苗茁壮成长,枝干粗大,花叶繁茂,菜蔬肥硕,供养过一个又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生命。
一、
严寒霜重的冬天早晨,宽阔的田野被严霜染白,结着薄薄冰层的池塘上冒着稀薄的雾气。冬日温暖地挂在远处的山峦上方。颗颗霜粒,薄薄冰块反射着晶莹的光亮。
此时,奶奶的足迹早已踏过如下一场小雪的田埂,踩着冰冻的硬土,拎着竹篮,到园中摘菜。
白霜染过的青菜,似乎更加水润温泽;矮小的大蒜始终挺直着腰肢;锯齿状的萝卜叶片掩映下,肥硕的萝卜露出了或红或白的半边脸。
经过主人的精心呵护,经过严霜的滋润,此时平凡的蔬菜也可以给我们带来许多抵抗寒冷的力量与热量。
细雨朦胧的初春,冬令的青菜、萝卜、大蒜吮吸着透亮的春雨,抽芯结蕾,期待着开花结籽。
刚刚撒下的四季豆、黄瓜、辣椒的种子,默默地膨胀发芽。而当春天的阳光冲破漫长的雨季,泽被万物时,菜园中的蔬菜便会忽然间开放,零碎素雅的花朵挂着清晨的露珠,在微微春风中摇晃。
初夏是菜蔬最丰富的时节,奶奶种下的黄瓜、四季豆、豇豆、辣椒、豌豆、茄子争相成熟,碧绿鲜亮地挂在水润的茎干上,掩映在翠绿中丛中。
奶奶用慈祥的目光打量着菜园,伸出手轻轻地拂开翠叶,满是怜爱地摘下果实,放入竹篮中。多汁鲜嫩的时令蔬菜,在头两次品尝时是那么鲜美,仿佛故人的重逢,而架设这座桥梁的,就是那双粗糙的手和那颗朴素慈爱的心。
奶奶躬身于褐色的菜园中,伴着一茬茬蔬菜发芽成长、开花结果,用粗糙枯瘦的双手与顽强的野草、褐色的泥土对话。苏联文坛巨匠帕斯捷尔纳克说:心灵之所以伟大,就因为做小事情。
面对菜园中播种、管理等小事,我们年轻时是无法忍受其枯燥琐细的。那时,只是喜欢拎着菜篮,兴冲冲地推开那扇陈旧的园门,收获青青的菜蔬,红绿的果实。之后,又脚步冲冲地离去,留下奶奶孤单专注在蹲在翠叶丛下。
二、
菜园中较大的丰收几乎都在下半年,那时年轻的我们也是很乐意参与的。例如八月份收花生,九月份收毛豆,十月份收红薯。几乎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肩扛担挑地将菜园中的收获抬回家。
收获花生时,淡淡的山风中,广阔的晒谷场上,家中各种长短高矮的凳子都派上场。全家说笑着,将尚留着湿润泥土的花生从根部摘下,丢入各式箩筐中。有时,隔壁的邻居也来帮忙助阵。花生的采摘场面就像一个盛大的节日般热闹。
采摘好,大伯将花生挑到井边,经过几遍的清洗,藏匿在花生壳纵横皱纹内有泥土全部洗掉,胖花生在太阳下白白地发光。
收获毛豆的时间稍晚一点,毛豆在秋阳下晒干后,大伯便会拿出连枷这种最为古老的脱粒工具,拍打豆萁,干燥枯黄的豆荚纷纷裂开,滚圆的毛豆从中蹦出,在晒簟上滴溜溜地滚动。连枷在大伯的手中节奏快慢有度,运用自如,就如他将伸长的双手。
我们则在一旁帮忙,将打好的豆杆抱开,有时金黄的豆粒从晒簟上蹦出来,我把它们捡拾起来。我喜欢那种散发着太阳温暖气息的豆香,伴着各家晒谷场连枷发出的抑扬顿挫的噼里啪啦声响,在古朴宁静的山村中悠然飘荡,将丰收的气氛渲染到极至。
丰收后红薯在井边洗出红红的或黄黄的本色,放在薯簟上将水晾干。之后,挑一个太阳明媚的日子,大伯挑好两担满满的井水倒入大铁锅里。奶奶、大妈就把红薯切片,放到滚水里烧熟再捞上来,大伯爬上稻田中的架子上,将红薯片平铺在薯簟上接受秋阳的晾晒。我们几个负责把红薯的边角余料晒到旁边。那天,小孩的肚子被甜甜糯糯的红薯撑饱了。
花生、黄豆、红薯是菜园最大的收获。过年时,在铁锅中伴着黑黑的砂粒炒熟的花生、黄豆、红薯片,使那个缺衣少食年代的新年同样过得有滋有味。
三、
菜园中部分面积都被用来种上瓜果蔬菜,只有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会种上些独特的植被。
记得小时候,喜欢和兄弟们在园角的空地上种甘蔗——只有大拇指粗细的那种。甘蔗的幼苗扯着细长的叶片,立在褐色的土壤中,在我们殷切期盼中茁壮成长。等到夏日,我们顶着烈日,拿把生锈的柴刀,砍下几根,扛回家,大家你一节我一节,嚼得满院都是。
奶奶却喜欢种一两株纤细弱小的苦瓜,让它们沿着竹枝攀登,结出一个个满是皱纹的苦瓜。对它,孩提时代的我们是敬而远之的,或许稚嫩的年龄无法从它的苦涩中品出清凉。
大伯则会在菜园的最里面种上烟叶。他有一套制作黄烟的神奇工具,也有一个品尝辛辣浓烈的黄烟好嗓子。烟苗由豆芽大小,经阳光雨露的滋养,吮吸着土壤中的养分,竟然长出芭蕉似的叶片。这些成熟了的叶片被大伯采下,放在晒谷场是晾晒,直至枯黄干燥,再经大伯双手的制作,便可以装入长长的竹烟杆或锃亮的水烟筒内,让大伯、大妈吞云吐雾,点亮他们精神上的闲暇,舒缓他们劳作后的疲劳。
菜园中不常有的东西还有高粱与玉米,这些起初的外形和小孩种的甘蔗一样,待到开花抽穗时,才能清楚地分辨。玉米那个年代是很有诱惑力的,热腾腾地抱在手里,暖在心里。而高粱顶着红红的花穗,艳丽地立于翠绿的菜园中,是用来做扫帚的。
心灵手巧的大妈有时还会在菜园的空隙处种上一两棵刀豆,等成熟后,豆荚如镰刀般细长弯曲。大妈将刀豆煮熟后,刻上简约美丽的花纹,再将它与蜂蜜白糖一道放入铁锅里,用文火慢慢煮上半天。此后,用铁盆盛着,放在阳光底下让阳光烹饪,使蜜蜂白糖完全浸入肥厚的豆荚内。
她还会用各种方法,制作茄子、辣椒、葫芦、南瓜等原汁原味的蜜饯。过年时,待客人进门后,这些蜜饯被大盘小碟盛放着,摆满了一桌,形态各异,味道多样,让客人赞不绝口。
四、
我的先辈们侍候这方沃土一辈子,起初是奶奶,后来是大妈。记得大妈在时,有时抽着黄烟对我们说起:“等我走了,这园荒了太可惜了。”那时的我不明白这些,现在想来渐渐明白了。
有时,我想与其说先辈们侍候菜园一辈子,还不如说菜园陪伴了他们一辈子,因为菜园的寿命远胜我们。况且是菜园供养了我们,而不是我们供养了菜园。大妈的不舍是有道理的,如果没人接过她手中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