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吊脚楼

走进湘西的大山里，一路上可以看到匍匐在公路不远处的黑糊糊的木房、泥瓦房，以及山涧旁人家的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是那么妥帖！与四周的环境搭配是极其调和的，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是非常愉快的。我不禁想起宋祖英老师那沁人心脾的乐曲——《小背篓》，“小背篓，晃悠悠，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角楼，头一回幽幽深山中尝野果哟！……”偶尔看到稍微气派些的，新的建筑，有的还弄上琉璃瓦，终没有那老房子来的有兴味。
真正认识吊脚楼是在凤凰古镇，汽车没到终点站，远远地看到沱江两旁林立交错着各式各样高矮不齐的楼房，而这些楼房参差不齐，层层堆叠，远观其势，好生气派！
“凤凰，中国最美的两个小城之一！”没错的。我对她可是一见倾心，相见如故！单是那沱江那大片的吊脚楼群就让我心生羡慕之情。我迫不及待地走近她，甚至眯缝起眼睛端详着她，的确处处若有奇迹可以发现，苗人的劳动成果淋漓尽致的凸现出来。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地无一时不使人神往倾心。这对于我这个对于诗歌、图画略有兴味的游客来说，心灵是得到抚慰的，精神上是颇为亢奋的。远处有几个年轻人正端着画夹、速写本，有的蹲着，有的凝目远眺，用自己心灵的笔触勾勒出那令人心生震撼的千户苗寨。
我极目远眺，那挨挨挤挤的悠悠吊脚楼朝我蜂拥而来，旧的吊脚楼的颜色是浓重的，仿佛赭红的样子，风雨中漂洗过，所以发黑发暗。旁边已挤杂了一些新的建筑，马赛克的外墙，在一堆旧木屋中格外透亮。苗寨东南片的后背是葱茏的小山包，大片的树木长的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与寨子北面碧波荡漾，日夜不停地从她身旁流过的沱江相辉映着，把整个寨子都映衬出来了，整个寨子仿佛是这碧山绿水中的天外来物，格外醒目！那鳞次接比的楼房此起彼伏的停留在江边的河岸上，给予了整个凤凰古镇以厚重的文化积淀。我暗自思忖，假如这里没有吊脚楼群，凤凰古镇是否还是中国最美的两个小镇之一？
最有看点的当然是回龙阁吊脚楼群，它坐落在古城东南的回龙阁，前临古官道，后悬于沱江之上，是凤凰古城最具有浓郁苗族建筑特色的古建筑群了。该吊脚楼群有200多米长，在清朝时建筑，如今还住着十几户人家。吊脚楼均分上下两层，上层制作工艺复杂，做工精细讲究。屋顶歇山起翘，有雕花栏杆和门窗；下层不作正式房间，但吊下的部分均经雕刻，有金瓜或麒麟等各类兽头，或者花卉图案之类的纹样。上下穿枋承挑悬出的走廊或房间，使之垂悬于沱江之上，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偶尔吊脚楼有一扇朝江的窗户被打开，家中的女主人穿着绣了花边的衣服，刹那间给人无数的绮思梦想，一时间有无数镜头和目光不约而同一律对准了它，然而身影没了，久久没有动静了。而窗边的一块白纱垂着，随风轻轻飘荡。而翠翠和夭夭也终究没有从窗格子里探出脑袋来，清脆地招呼船夫和水手。只是沱江泛舟景点上临时搭建的对歌台上隐约传来“阿哥阿妹”之类以及最后悦耳的“哟呵”声，让人的心底禁不住略过一丝惆怅。
黄昏到来时，夕阳中的吊脚角楼被涂上了一层暖颜色，看看天空中被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以及渐渐宁静下来的河街，心中难免有些薄薄的惆怅。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和平静，而当你追念适才的美丽景色之际，真的会感叹好景易逝，在这样的心境中难免有那淡淡的凄凉与落寞。
在这凄凉中，我脑海中倏忽间跃过了翠翠的影子。这个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的姑娘。那一天她这个老船夫的孙女也坐在船总顺顺家的吊脚楼上，她也受到了船总顺顺家的特别款待，坐在那个最好的窗口旁，带着点羞怯远眺龙船竞渡。江面上可是鼓声蓬蓬作响，翠翠抿着嘴一声不响，心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欢愉。顺顺家的二老，这位被河街上的茶峒人称为“岳云”的帅小伙，眼眉秀拔出群，傲立龙舟前端，雄姿英发！随着河下的一声炮响，一马当先，遥遥领先，引得河岸上众人的欢呼。此时的船总家的二老，因为心里老是惦记着她——那个眸子如水晶的姑娘，仿佛那姑娘正注视着他，他的精神上是倍受鼓舞的，因而他有了人生的底气、傲气和勇气！然当他抬头往自家吊脚楼的窗户里张望，寻找那个船家的乖孙女却不见踪影。出现在眼帘的只有那乡绅妻女的欢呼雀跃，他很受伤，真的黯然神伤！这位船总家的二老因不见翠翠而心生焦急，一不小心失足落水，爬上岸后满头流血，还来了个个头缠红布挂个大彩。其实这位“岳云”是见不到心爱的人油然而生那薄薄的凄凉。而他有所不知，此时的翠翠，到河下时，小小的心腔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不是！是快乐吧，不，有什么事情使这个女孩子快乐呢？是生气吧，是的，她当真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象是生自己的气。这两个心心相爱的年轻人，就这么不凑巧，就因为这种不凑巧，使这种朴素的情感终于成了悲剧！我想至此，回头看看那夕阳映射下的江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管在这个夏季，可能是江面的风吹的，也有可能是我的心儿想起了那有点惆怅的往事。
耳旁又传来苗家汉字悦耳清新的歌声，倏忽间我又幻化开了。我想起了那个月光如银子，无处不照及的夜晚，那个夜晚顺顺家的二老在翠翠家吊脚楼对面的悬崖上，那个时候草丛中的虫声繁密如雨。二老和着那虫声对着那吊脚楼唱起了动听的山歌。而翠翠却哭累了，仿佛在梦中听到了顶好听的歌声，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仿佛轻轻的飘荡着，上了白塔，下了果园，到了船上，又飞窜过对山悬崖半腰去摘那宽阔肥大的虎耳草。有了这个梦，翠翠笑了，第二天她乖巧的对祖父说她睡的真香，梦的真有趣。想到这里，我的嘴角禁不住也漾起了一丝微笑，我仿佛也摘到了那宽大而厚糯的虎耳草。
有了这样的心境，我情不自禁地欢愉起来，看着对面河岸上，吊脚楼前的红灯笼渐渐的亮了起来，那闪动的红色光亮随同那古香古色的吊脚楼倒影在水中，随着沱江水而荡漾，那不正是翠翠那一对清明如红水晶的眸子吗？
远处传来了同伴的呼唤声，我不禁加快脚步，朝他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