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喝酥油茶

朋友老赵在西藏有买卖，元旦前夕到拉萨看帐。他在电话里说，元旦后返桦甸时一定给我带些西藏优质酥油回来，让我重新品尝一下酥油茶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这个电话着实让我兴奋了好几天。六十年代，一首“心中的歌献给金珠玛”的歌曲唱红了西藏，也唱红了全国，于是酥油茶的名声大震，在全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内地人对酥油茶真正了解的却寥寥无几。
酥油茶主要原料是酥油，酥油分黄白两种，黄酥油是从牛奶中分离出来的脂肪，冷却后为黄色固体，营养价值及味道均优于白酥油，白酥油是从羊奶里提炼出来的脂肪，冷却后为白色固体。
制作酥油茶的方法很简单，先把茶叶放在茶锅里煮，待茶水颜色变浓时，加上适量的盐，将茶叶滤出，茶水倒入打酥油茶的专用桶内，再加上适量的酥油，用活塞来回搅拌，待酥油与茶水搅拌均匀后倒入茶壶即可饮用。
喝酥油茶是一种享受，所以藏族人喝起来十分讲究，他们喝茶的用具清一色是做工精美的小碗，小碗有银制的，木制的和普通烧瓷的，客人按职务辈分等顺序排列，所有人都盘腿打坐，面前放一条形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清洗十分干净的茶碗，女主人非常谦恭地用双手捧起茶碗送到主人胸前，口称“索加谢”[意即请您喝]，客人双手接过茶碗后，只能饮上一口放回原处[千万不要喝光了，碗底空了，即意味着不想再喝了，主人不会再给倒茶了]，女主人再为其斟满，男主人继续陪客人聊天。客人喝茶时不能象汉族人那样向里吸而发出响声，这样会被看成不礼貌的，只能把上唇伸入碗内向嘴里“捞”茶水，这样既不会发出响声，上唇又沾满了油花，嘴唇始终油光光的，这是一种富有的标致。过几分钟后，女主人再重复斟茶。藏族人喝茶时表现得十分悠闲，不急不躁，话也显得特别多，所以他们喝茶用去的时间很多，有时一连气竟能喝上一个白天，尤其是在牧场，千八百只羊赶到牧场后只须一个人和数条牧羊犬看管，其他人坐在帐蓬里基本没事干，只有喝茶聊天。
藏族人特别喜欢喝酥油茶，离开这个东西大有活不成的样子。有一年一个体育代表团到青岛市参加比赛，因气候不适，再加上喝不上酥油茶，一个个病殃殃的，只有打道回俯。在西藏我曾见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根本不吃羊肉，只要给他羊肉他就猛劲的叫唤。但我从来没有听到或见到过不喝酥油茶的藏族人。为什么他们对酥油茶这样情有独钟呢？这除了历史的原因外，恐怕还是与自然环境，具体生活条件关系最大。西藏海拔高，风沙大，气候干燥，气温低，大部分区域不能生长蔬菜。而酥油的主要成分除脂肪外，还含有较多的微量元素，营养丰富，茶叶则具有提神，促消化等功能，所以喝酥油茶对人体是大有好处的，老百姓说喝这东西解渴，还可以解饿。再加上酥油茶厚重芳香的味道，当然人人都爱喝了。但是刚进藏的汉族人第一次喝酥油茶时比喝汤药还难，不过一上“瘾”，便将爱不释手，终生难舍。
元旦过后，老赵终于从拉萨返回桦甸，他真的给我捎回一坨黄澄澄、亮晶晶的上等酥油，他告诉我，这是用藏北草原牦牛奶提炼的，质量好极了，市场价格很贵，手捧着这份珍贵的礼物，我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遥远的西藏，使我又想起了那里皑皑的雪山，无垠的草原，湛蓝的天空和蠕动的羊群，但是真正令我思绪万千的却是那里的藏族老百姓。藏族是个勤劳勇敢、能歌善舞、善良豁达的民族。但在西藏和平解放以前，百万农奴在旧政府、贵族、宗教三大领主残酷压迫下，过着暗无天日、牛马不如的生活。我认识一个名叫次布的藏族女人，在她还十分年轻的时候，就被强行送到尼姑庙去当女尼，后因被上层喇嘛强奸未随而触犯了“教规”，于是她被寺庙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抽去双脚的筋，虽然没有丢掉性命，却落下终身残疾，走起路来向抽搐中的小鸡一样，一窜一窜的向前蹦，其状令人目不忍睹。平叛改革后，西藏一下子由奴隶社会迈入了社会主义，百万翻身农奴才真正当家做了主人，过上了不断富裕的日子。所以他们从心里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感谢汉族老大哥的真诚帮助。大批进藏的汉族同志都能自觉地执行民族政策、边境政策和宗教政策，把自己置身与藏族同胞之中，虚心向他们学习，尊重他们的民族习惯，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学习藏文藏语，大家在守卫边疆、发展生产的斗争中结下了无比深厚的兄弟情谊，他们把援藏的汉族干部当成两肋插刀的朋友，看成是共产党光辉形象的具体代表。有一年，我到牧区下乡，右脚受了重伤，当时流血不止，疼痛难忍，当地牧民听说以后，纷纷赶来探视，用他们所能作到的一切形式来表达对汉族干部的安慰。阿妈为我手摇转经祈祷，阿嫂们为我送来了酥油茶和新煮的羊肉，男人们在急速的准备担架，当天下午16名强壮的牧民硬是用简易担架，步行50公里把我抬到能通汽车的地方。为了让我尽快接受治疗，他们16个人一路上连一口水也没喝，一口糌粑也没吃。我静静的躺在担架上，为这些善良憨厚的藏族牧民的行为深深地感动着，眼泪大滴地向外流淌。这件事情过去快30年了，他们的名字我已记不起了，他们的容貌也十分模糊了，但藏族牧民的高大形象却永远耸立在我的心中。
我是在自治区成立的1965年进藏的，在那里我共度过了15个春秋。虽然自然环境极其恶劣，生活条件异常艰苦，开展工作十分困难，但我熟悉那里的一切，并同藏族同胞结下了永远也割舍不断的情谊，我始终把西藏当成我第二故乡。如今离开西藏几十年了，但每听到关于西藏的消息我都会兴奋不已。为了找回几十年前那种感觉，喝好这顿酥油茶，我作了很多准备。首先到茶店买回所须砖茶，托人在乡下买回一只羊，并用藏民的方法做成手抓羊肉，然后才开始酥油茶的精心制作，酥油茶终于做好了，我按藏民的传统方式为家人斟上，请她们同我一道品尝酥油茶的芳香，同我一道分享我在西藏曾经度过的愉快而又感慨的日子，谈论着关于西藏的一切，大家高兴极了。望着家人认真的样子，我被这顿难得的酥油茶感动了，仿佛我又回到了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