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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奶奶因为眼疾,在城里住了些日子。小叔返回福州,奶奶被四姑父接回去养病。没成,眼疾没全好,那把老骨头被摩托车搡得松了架,浑身疼得厉害,在四姑家又打针,又吃药,没少折腾。住在四姑家我放心。四姑父人好,勤快
奶奶因为眼疾,在城里住了些日子。小叔返回福州,奶奶被四姑父接回去养病。没成,眼疾没全好,那把老骨头被摩托车搡得松了架,浑身疼得厉害,在四姑家又打针,又吃药,没少折腾。
住在四姑家我放心。四姑父人好,勤快,没脾气。四姑家务调理得很顺当,做事风格和奶奶力壮时候一样,虽然身体也有小病,但照顾奶奶还是没问题的。
没过几日,问小婶奶奶的情况,说奶奶早就不在四姑家住了,说是在别人家里住不惯。
八十岁的奶奶,恋家,恋儿子,特别是最小的儿子,恋她的几垄菜园,恋屋子旁边长满水草的池塘。奶奶愈发浑浊的思绪,有一缕是特别清晰的,就是守住那个空旷的家。家守住了,在外打拼的儿子、孙子们心里就有个盼头。守在家里,即使大门不出,即使大门只打开一扇,屋子里的空气足以流淌。奶奶一人在家的日子,不论什么天气,什么季节,就坐在大门边上,一把椅子,一个枯瘦的身影,从清晨到黄昏,天擦黑,就关了大门……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若是爷爷还在世多好。两个老小孩,一天到晚争吵,争得面红耳赤,至少家里有人说话,热闹。如今,奶奶一个人在家,电视也不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人老,腿脚风湿重,行动不灵便,耳也背了,路过的人也不大搭理她,更少言寡语了。
前两年我给奶奶打电话,她接电话的思路都还清晰,声音还洪亮。自从堂妹上了高中,不能像往常一样一周一次回家看望奶奶。慢慢地,奶奶连接电话都含糊不清了,我在电话这头大声说:“我是菊儿”,她在那头一时说:“嫣嫣(堂妹的名字)呀,你今天回来呀,我昨日就买了麻辣酱……”我说我不是嫣嫣,她又说:“冬梅(妹妹的名字)呀……”。连我的声音都不能及时辨别。以后,我连电话都少了,偶尔打过去,还会将我认成婶婶,更好笑的是,又一次还将为唤作“志斌(小叔的名字)呐……”。
奶奶不是不能辨别声音,是思想被闲置太久,那种思念堂妹思念儿媳、盼望他们回家的情感不晓得怎么寄托,突然来了电话,以为个个的名字都喊光的,因为电话最多响三四下,就接通了,好像每回奶奶专门坐在电话机子旁边似的。
奶奶也有第一时间听出我声音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最开心,虽然我不是奶奶的亲孙女,但从我出生,我就唤她“奶奶”,奶奶,在我的血液里、骨髓里,就是我的亲奶奶,我很感谢她能让我唤她“奶奶”,感谢她照顾我从小失去父母的父亲那么多年,感谢我的两个叔叔和几个姑姑,从没拿我们一家当“隔壁”的亲戚,这么些年,俨然同出一脉,很亲切,也和谐。
偶尔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对空巢的老姐妹死在家里几日才被警方发现,不由得想起一人在家的奶奶,本来有午睡习惯的我,一下睡意全无。又想到小叔叔一个在福建打拼也不容易。小叔患有抑郁症,最近情绪波动很大,身体状况又不好,奶奶担心他,他也担心奶奶,搞得我心情沮丧得很,不晓得如何安慰小叔。我也没有能力给大我两岁得小叔在家找个工作,只能空焦虑。
小婶的母亲病重,她弟弟邮寄纸尿片到我这里,纸尿片还没收到,人却离世了,我理解婶婶的悲伤。婶婶的父母,也差不多是空巢的老人,母亲病了几年,就是父亲照顾的,儿女也不在家,还要照顾一个上学的孙子,也很不易。婶婶的母亲走了,纸尿片用不着了,婶婶要我将包裹取出来,送到老家,说不定奶奶将来用得着。当时,我心里有些责怨婶婶,还在电话里回了一句:“奶奶才用不上那个东西呢……”不晓得婶婶有没有在意,我想,婶婶是可以理解我的。
我一直在担心,奶奶将来去世之前会是个什么状况,若是像外婆一样,突然性病发去世,也算是奶奶的造化。若是患个什么慢性病,久卧在床,那可怎么办?小叔叔要赚钱养家糊口,婶婶说等堂妹上了大学也要出门开店,大叔叔农村功夫也忙……我不敢想。若是我去尽孝,我能做到哪个份上?
所以,每次回到老家,见了奶奶第一句话就是:“老妈子,快点让我吃粉哦……”(吃粉,在我们老家,就是老人去世了,晚上做的夜宵),奶奶总是憋着几颗稀疏的牙齿回答我:“快哒,快哒……”。母亲若在场,是要责骂我地,后来听我解释,也不怨我那样和奶奶开玩笑了。我就是担心我的奶奶啊,落得个和电视里的空巢老人的情形,心里又盼望着,奶奶在世的时候,不要经受太多的痛苦就好了。
然,目前空巢在家的奶奶,又如何的渡过那些孤寂的白天和惊颤的夜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