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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按农历来说,时节该是冬至日了,纵然是以秀美著称的江南水乡,此刻也显得萧条冷落,甚至有几分惨凄,远远望去,莫不是昏暗暗的土山,空寂的野里连麻雀都不见了,灰灰地左右立着几棵秃头的水杉木,瞧他们消瘦的只剩骨
按农历来说,时节该是冬至日了,纵然是以秀美著称的江南水乡,此刻也显得萧条冷落,甚至有几分惨凄,远远望去,莫不是昏暗暗的土山,空寂的野里连麻雀都不见了,灰灰地左右立着几棵秃头的水杉木,瞧他们消瘦的只剩骨头了!
难道这里就没人了吗?
有的,就在那条漫无目的的河岸旁,有座即将坍塌的草棚子,棚子门口的破凳子上坐着他,那个神经病,这么大冷的天,他还穿着单薄的烂衬衫,外身只是胡乱裹着些碎布条。
“嘿!果然是个疯子,死人的天还逞英雄穿个单衣,有本事就赤膊。”路人淬道。
“哥们,离远点,小心疯子会传染——”路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神经病一眼。
鬼爪似的阴风呼呼地哭着,从乱葬岗扑到河岸旁,掀地积水的地里霉草横飞。
“咯咯咯——”一声公鸡的啼叫,此刻清亮地响起。
“看!竟然是头鲜艳的大公鸡,哥们,你我走好运啦!”路人搓手直叫。
“哈哈!一顿烧鸡公恐怕是免不了的!”路人已经大步往公鸡跨去。
“疯子!你们个疯子!疯子,吾打死你们——”突然,那个坐在棚子前的神经病大叫着举着一根枯掉的甘蔗奔过来,口中哇哇狂吠,灰白的胡子冲上了眼睛。
“啊!疯子!”路人惨叫着,一脸恐怖的表情,但是手中的石头已经往公鸡身上砸去。
“咯!——”大公鸡石破天惊地一吼。
剩下的神经病独自抱着奄奄一息的大公鸡,坐在草棚前的木凳上,天色算是彻底黑了,冷峭的黄月亮讽刺着大地,爬上西头的枯桑树。
“大公鸡啊,吾的大公鸡啊——”神经病的哭声从开始的低低抽噎,逐渐悲恸起来,大公鸡的血冷了,凝了他一手臂,但是公鸡还在颤抖,“咯咯”地还勉强哼了声,像是断气前唱的歌。
听说过了今晚,冬至也就是了,将来的日子兴许逐渐回暖。
神经病还没死呢,他半夜实在冻地受不了,回去了,细细地将公鸡安回住的窝里,他自己就裹着那床也不知是谁送的臭烘烘的毛毯,睡着了。
神经病睡着了,谁都会很好奇,神经病的梦里是什么呢?
就在几十年前,那是他还年轻,神经病年轻时也是欢朗有梦想的青年人,他的世界完美无缺,天堂是花草香艳的,地狱是虔诚忏悔的,生命是自由美丽的,他想舞动青春,他想精彩地走上世界的舞台,毕竟五千年来终于轮到他登场了。
可惜,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谁都想知道他爱上了谁,他不说,他只告诉父母,父母温柔地安慰了一阵子,他含泪地拒绝了父母的请求,然后是争吵是毒打,因为毕竟是生身父母,他不还手,血肉模糊他也不吭一声,他只那句话:“要么爱,要么死。”
听说年轻人疯了,就在他母亲活活气死的深更,听着他母亲嗷嗷扯着喉咙唤了他的名字几千遍。
年轻人成了神经病,流浪到天南地北,最后老了,走不动了,他来到了这里,他说这儿是那人的故乡,他总相信那人还会回来,他就在这儿等他,等他实现当年的承诺,说是肩靠肩一起望落日,说是手牵手一起回家去,按照誓言里他们应该有一座瓦片盖的小房子,房子周边是被喇叭花围起来的院子,跑来跑去的小母鸡大公鸡,门口站着条骇人听闻的黑色大狗,整夜“汪汪汪”地狂喊着。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地里干活,回来时,两个人一桌子吃,一枕头睡。
当初的誓言是那般容易,可是活着真是难,他就疯了,家也没了,那人湮灭在人世间,谁也不知道是否存在过。
天冷的厉害,人都手开裂了,霜刀雪剑,他记得当初的夜里帮那人暖暖地吹口气,捂着那人的双手,静静地笑。
过完了冬天,又该是一年,神经病还能挨过多少个日夜,早些死了吧,活着受累——
我知道他苦,可是——

2011-11-23农历小雪
丰乐村,死了大公鸡,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