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深秋,天很高,一片沉沉了深色度的蓝清透地在梧桐树的顶空铺展,有时,一抹白色的流云落定在蓝幕上像一层细白的粉粘在电影帷幕上,幕上映出一片孤寂得人海,海水涌动着凌乱的节拍,像一场生命的华丽叹息。秋阳刺目令
深秋,天很高,一片沉沉了深色度的蓝清透地在梧桐树的顶空铺展,有时,一抹白色的流云落定在蓝幕上像一层细白的粉粘在电影帷幕上,幕上映出一片孤寂得人海,海水涌动着凌乱的节拍,像一场生命的华丽叹息。
秋阳刺目令人眩晕,却缺失温暖,大杂院里落了满地的梧桐叶,院西角的市井墩上放着一个蓄满水的的白瓷搪盆,水面漂着一片黄灿的五缝手形的叶子,一番风过它便颠簸起来,叶面上有几处虫孔成星斑褐点水从孔中满上叶面,叶子岌岌可危地在水面游荡,湿处显出暗橙色。白,提着铁皮桶从东屋的一个苇眉帘子里出来,帘角的铁丝挂在桶沿上呲出一串尖亮的啸声。她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体干瘦,两束黑细的麻花辫蓬乱地挡在胸前。白走到井边,在沉入盆地的梧桐叶里看见了自己,还好脸上没有留下哭过的痕迹,胸前的麻花辫上的白头绳忖在桃红色的衣服上,苍涩而惨烈,她把手放在白头绳上轻轻抚着呆呆地似在笑,笑声里有一股低低的幽痴,这痴低到了梧桐叶的背面。突然她似触刺般猛地抽回手,铁桶落地震颤一声“哐当”。白搪盘里起了一圈涟漪,虚弱地散去。白惊恐地睁着眼,苇眉帘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粗利的骂声:
“作死吧,摔坏了桶,仔细你的皮!”
门帘幽幽怨怨地来回晃荡着,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白提着心有一些松弛,竟是似生了气,嘟着嘴不出声地嘀咕着什么。她拾起桶放在井口,把白瓷盘里的水倒进,一下一下吃力地压着,梧桐叶依旧留在搪盘里,水换了新的。
白压着水,身后飘满过来一阵阵轻冷的笑,她悚然,转过脸,西门的木老太太正看着她。木老太老的正紧,眼角上的皮叠到了脸颊上,一层层褶子像灰黑的油布裹在脸上,空荡荡的嘴里只剩下牙床。她的脸上除了仍旧犀利的眼神,很难找到一丝活气。
白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抬眼看她,转身继续汲水,水碰到桶壁外溅上了白的脚面上,赤裸的肌肤与这带着地底温度的水碰撞着在一起,生出了一丝暖暖的寒意。
衰老,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这是年幼的白每一次看见木老太时禁不住的思考,只是她还不明白衰老的意义,或者说她还不明白凋零是落叶的衰老,可是,这不明了的一切都会引起她莫名的恐惶,这种恐惶比那个作为她母亲的女人带给她的更深沉。
木老太的衰老像用一把锋利的冰刀砍雕岩石,带着一种透心凉的麻木与绝望,姥姥也老了,但白却感觉姥姥这一份衰老像姥姥的皱纹一样圆润柔和,摸上去暖暖的,她喜欢这种温膩的感觉。
一个黄昏,夕阳把瓷搪盆镀了一层油亮的铜黄色,姥姥躺在荞麦枕头上,睡得极其安稳,七岁的白好奇的去抚摸姥姥平和是脸,冷着,她哭了,在一个还不懂得死亡的年纪,她明白有一种失去叫永远,她那发自内心某个脆弱的角落里的哭声惊动了她的母亲,一个现实的粗糙的的女人悲怆一声”妈……”,整个屋子弥漫着眼泪酸楚的味道。姥姥的脸色越来越暗,像熄了星火的灯,白哭累了,抚着门框走出去,木老太靠在西家的门柩上,树根似的烟枪头上一点冷星在黑暗里分外诡异,她用力地吮着,星点的势头越来越旺,却始终也燃不起来,微光中,她的脸一层层地突显出来,阴郁的眼神深到了灵魂里,夜愈暗愈冷。白看着木老太吓着又一阵哭,突然升起的哭声像一把锐利的剪刀将夜幕支离破碎,女人捂着泪眼抢出门来,对着西门就骂:
“死老太婆,咒死我妈,又来吓我女儿,老不死的……”
人老了就会死,是吗?
白在回忆里飘着,摇着……水一口一口地落在桶
“咚!咚!咚……“
秋风吹动着白头绳,飘飘悠悠。
“你的白头绳很漂亮!“她真的太老了,嘴角颤出了风声,连声线都泛着空洞。
白只顾低头,可是他躲避不了她的目光,她的脸被她鹰隼般的眼灼得生痛,她看穿了白的秘密,白的恐惶,还有白的恨……
白提着水桶,忐忑地进了东屋,水泼了一地,在石板上溅出一路的花来,太阳陷落了,木老太仍旧结了冰似地笑,她拿出了烟斗点上火,突然很心急地抽搭起来,烟火愈来愈红亮,她看着火光,眼里生出湿润的渴望,嘴吸得更厉害,她仿佛在与时间竞走,太阳的余光熄冷了,星星还没有出来,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她的火光,或许还有别的。
白把水提到厨房,拾着柴火,点起灶台准备做饭,她边烧着水边听着屋里的动静,没声响,女人不在家。
这间阴暗的屋子现在只有白和女人住,白从不问父亲的事情。懂事以来白很少叫女人“妈妈”,女人起初很生气,打骂她,白就是不开口,女人没办法也就不了了知了,女人从未对白说起过那个人,白从邻里的闲言杂语里听到了一个大致的故事,关于痴心女子负心汉。女人经常酗酒,醉了什么都不顾,抡起酒瓶就砸,女人骂她:
“和那个没良心的一样!“
骂完就抱着她哭,哭得很伤心,哭到睡着。
白看惯了这种暴力与泪水交集的场面,所以女人无论怎么大骂她,她从来不哭从不……
她送了口气,把柴架满,轻轻地走进了屋里。白看着镜子把头绳取下,放回姥姥的相前,昏暗里的姥姥对着白微笑,白也看着姥姥,看着,看着便发觉她在哭,哭得像升腾的火一样惨烈,她的皱纹突然变得很坚硬,屋外起了风,传进了屋内,灯摇动着,慢慢的摇晃得剧烈了,不一会儿灯熄了,白从心底惊起一阵寒颤,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抿着嘴唇摸黑到了厨房找到了一根蜡烛,点亮的蜡烛在姥姥的遗像前摇戈,白头绳在烛光下色彩斑斓,橙、红、褐、黑……
那个黄昏之后,姥姥变成了墙上的照片,每天对着白头绳不知疲倦地笑。女人曾戴过,今天白也戴了,木老太笑着说:
“好看“
蜡烛的光在风里摇摆不定,白呆立在姥姥面前,姥姥在痛苦地哭却没有了眼泪,一直哭,周围变得很亮,很亮……
上午,女人又喝醉了,她抓住白的头发,红着眼睛发疯似的。
“你也和他一样没良心,总有一天要离开我……“
她用扫把柄打着她,发泄她切齿的恨,一下比一下落得重,白拧着身体咬着牙一声不吭,女人哭累了睡了,白拾起扫把恨恨地扔到屋顶上,屋顶上零乱地躺着,鞋子、皮带、木条……
木老太站在西家门口,似是怜怜地看着她。
“你真可怜!“
白直直地看着她,揉搓着臂上的伤,目光稚气固执,却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另类成熟,不说话。
“你过来呀!“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