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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这是一个院户不多的村落,地形偏远而显陋。村落东面是一道挖掘而成的沟渠,始作导水灌溉之用,但因经年少雨干涸,土壤已然发碱。下面枯苇丛生,便无人想到借以开辟。西北则是一片错综林立的墓场。其中碑石腐裂,古

这是一个院户不多的村落,地形偏远而显陋。村落东面是一道挖掘而成的沟渠,始作导水灌溉之用,但因经年少雨干涸,土壤已然发碱。下面枯苇丛生,便无人想到借以开辟。西北则是一片错综林立的墓场。其中碑石腐裂,古树倒垂而参天。也有几排新植的竹木蜿蜒伸去。整个村意古朴昂然,倒确有几番可观之处。
在村口的那座庙旁,石台上立着一尊神形枯瘦的人像。传说这里地处浑邪,常年低洼露骨,便有一群魔兽趋之成害。一个怪人披头散发跋涉而来。
当时那人手持木镰,神态寡落。见这地带谷物不收,便自绝食,终日迎向高处,仰望着苍天默然求祈。从此低洼处腾挪而起,变成了一座敦实而端庄的庙堂。这益处长而久之,人们便记住了他,立了他的圣像。
但据说那时亦非如此。那人面目狞丑,恶癖极多。每到夜深,便如噬骨的猛兽一样在巷间嚎叫蹿突。村民不得安宁,便都躲着,弃来无用的瓦罐以供他消闲。他素喜食肉,生就一副尖利的獠牙,村间的牲圈一个个都被蹋坏了。他为这里平添了灾难,村里人却始终莫可奈何。
后来,有人在村外的一口枯井里发现了他的尸身。当时躯骨已然全敞,上面腐蚁满层。想是夜行不慎,失足坠落下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此事纷纷扬散,人们着实庆贺了一番,祭祀始来。他们在庙前摆出香案,燃烧纸箔,宰杀了一头公牛,喧闹过后,便又各自为事了。

天已全黑,阴云滚滚涌来。
庙堂看守人因喝了酒,不觉便趴倒在香案上,脑袋热昏地睡着了。
不久,风声唿啦响起,电闪雷鸣,外面的整个庄田都被捣入一片颤乱之中。看守人只隐约地听到一个孩童在哭。
此时,堂内的塑像正手持利器,面神凶煞地注视着门口。门窗促急地摇摆着,青灯飘忽,斜斜地倒向一边。在这黯光影魅的不测中,庙堂顿然显得深广,那塑像似乎也要腾跃而起,为祸人间了。看守人醉眼迷蒙地悚在那里,不禁全身抖颤了一下。抬首再看堂顶,那浑噩无主的琐影之处,什么都辨不分明。
最后风便止了,雨水未来,一切又复原恙。看守人闭门走出,站在廊檐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只因风云刚散,月露林间,四周便谧静地生出了一点亮光。柱旁擞擞地发出异样,唏嘘有声。看守人疑惑地走近前去,便看到一个赢弱的孩童蹲坐一角,正两眼无神地沉思默想。
廊柱的暗影倾斜下来,遮住了他的周身。他就那样不动地蜷缩着,双臂搂抱伏至膝间,真让人以为他惯于如此,旁无它法了。再细看来,那满布的泪水却是明晰可见,正如有人夺走了他的心爱,他摊坐在那里,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
看守人正欲寻问,那孩童便自发觉,一脸惊悚地跳起来,埋头就想四处躲。然而也无以去了,内心慌了一刻,便将那痴怔而恳切的目光移来。那孩童一言不发地走了,默默将手放在了嘴里,一边还止不住地往回看。
看守人愣在那里,横竖不能相识。因为在这一带,新事不免,旧闻不离,处处可见这样的人。

当他走回村间,转入一条街巷,便看到一群人正在他家门处围站着。
屋门敞了开来。门前横放的一张床上,燃着一星柔弱的烛光。然而在这黯沉的黑夜,那烛光映出的面容却甚是明晰,一个个都变了形。正如庙里那无神而住的塑像,显得那样地缥忽而可怖。这寂清传出了一串隐隐的哭声。
看守人恍惚地在地上看到了一只摊开的手臂。
那细弱的臂上现出勒痕,无望地伸向一方,上面被新扎的茅草所覆盖。她的身体静静平躺着,已然不能动弹了。
妻子只在那里吞咽着哭:
“呕,我的爱女啊,你怎么就那样地傻。你像上天一样地美,什么都不能比上你的一丝一毫,你为什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了呢?啊,统统都死了让我再看你最后的容颜——”
她周身痉挛地紧紧抱她,害怕再会仓然间失去。这茅草变得多余,她一直都觉得可恶。她泪眼婆挲,细细触摩她那劫后而谐的面庞。
在她还未承担之前,这死正被隐蔽,羞怯地躲在一旁。而现在,她忍无可忍了,它便由本及末,蹦跳而来,千方围锁那个躺着的人,寸步不离。它就那样瞪眼坐着,谋取着别人无以争的那一可知,令她遭受冷遇,一直都在想及过往的死,而无着落。
于是她惶急地抬首望向众人,央告而喜极地说:“大家都来看啊,看,看她的安宁——唏,真没想到她还是那样地美。”
众人无语,都纷纷转过身去,行举无声。
她又安静了下来。默默看遍她的周身,仿佛大悟,体慰而叹怀地喃喃说道:
“唉,看到你的无恙,我也就安心了——什么不足,什么给予,原来都在这里了。”
看守人定在那里,簌簌地流出眼泪。烛火熄了,静夜又来,所有人都一起呆在了暗中,不声不响地望着平躺的一切。
看守人乏力地蹲坐下来,举目望了望四周,慨然叹息,便沉沉说道:
“我看,还是把她埋了吧……大家都累了。”
无人想及此事,好像时光凝滞,生平就是这般地蹉跎。最后妻子泪眼看来,哭着问道:
“埋在哪里好呢……有谁愿意收留她呢?”
“只是总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呀。”
“哼——我倒宁愿终生都这样守着。我总不能把她丢了在漆黑里不管不顾。”
“那你到底要她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呀?”
他懊恨地转身看她,顿足跌叹,控制不住地仍要说。然而她却不理,生生换了一副面容,僵坐在那里,什么都不顾了。
他走过去,要扶她回屋休息,她拼命挣脱他,转身靠住一棵树,然后死死地抱住。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半步。她瞪着他,因为生气,她在不住地喘息着。看看天还未亮,她又疲软地跌坐了下来。她来回看着树的身旁,什么也都不愿想了,只是嘲讽地看着她眼前所有的无动于衷。
她又戚戚地哭了起来,双手扒扶着那棵树,试图重新站起。她想着他说过的那句话,就是弄不明白他何以要那样失真。于是她悲悯地说:
“死了?不,我想要她活——她是那样地美。呕,这棵树真壮,它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你们谁能帮帮我……”


这年的冬天便格外地无趣。
太阳温和地升了起来。人们吃了早饭,便都在这墙角里懒散地坐着。
因这气候反常,回旋的寒冷总难熬的。霜降一阵阵袭来,在人们的脸上刻下皱纹,不知不觉刚及成年,便显出苍老了。
今天的天气却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