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晚餐

教师节到了，梅子带着女儿出门为自己过一个节日。
从教十几年了，还没这么正式的给自己过节。以前可能是没在意，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过节的概念。今天的梅子是有些激动和兴奋的，大概因为这学期不再当班主任，似乎卸了很重的担子，突然轻松了吧！梅子决定这个节日得好好的庆贺庆贺。说是庆贺，无非是带着女儿出门上趟馆子，让孩子借了自己的节日打打牙祭而已。
梅子选了个汤锅馆子。开学至今，嗓子老冒烟，火辣辣的疼，是那种干裂的地缝生烟的景象。这家馆子的汤很好喝，是那种有点像甘泉的滋润，倒不是油水多少的效果，汤是白味的，算不得食谱书里的上品，但梅子就是喜欢喝夹杂了几个鹅掌的汤。因为只有母女俩，所以就只能点一锅价格最低分量最少的汤，在热腾腾的汤还没有端上来之前，梅子为女儿点了份酥肉，那是面粉裹了瘦肉的油炸食品，香脆酥软，金黄金黄的像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山丘缩小了摆在盘子里，还散发着诱人的油香，女儿自顾自的开吃了，很可口也很享受的样子，似乎眼前只有酥肉，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怎么来到这个馆子，又是谁让她吃到了这样美味的菜肴。要是往常，梅子是要给个脸色的，制止孩子的粗俗，并唠叨半天要如何如何的成为淑女。然而今天梅子什么都没说，她很专注的看着女儿的吃相，突然觉得孩子很可爱也很可怜，是有很久没给孩子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了。那一定是孩子一直眼巴巴的渴望甚于远大的冠冕堂皇的伟大的理想吧？！孩子终究是发现了妈妈的眼光，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该叫妈妈吃并附带一句节日快乐的祝福。那样子其实很狼狈，梅子心里一阵酸，赶紧低了头擦拭桌子的边沿，小声的说着：“吃吧，慢点，别噎着！”
服务生恰巧端来了热气直冒的汤。说是汤那是很雅的称呼，其实就是一锅大杂烩，上面飘着的是只有生命一样的绿，那是大片的芹菜，梅子已经闻到芹菜在舞蹈中的体香，弥漫在她和女儿之间，女儿其实是不吃芹菜的，说那味道太大了，刺激着脑门儿，人都要晕晕的了，哪还有胃口啊！梅子就把跳舞的芹菜一一捞进自己碗里，芹菜就像只有游丝的林黛玉蜷缩在白瓷的小碗里，似乎还有点点泪滴。梅子就有些不忍心吃了。
“妈妈你快吃啊！”女儿又冒出句话来。
梅子顺着孩子的话吃了起来。热气一直在冒，腾到了房顶，飘飘袅袅的拐着弯的往窗外挤，这有点像梅子自己往城市挤的势头，到顶了滑下来再斜着歪着脑袋可怎么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一路扑腾着往玻窗冲，啪的一声就挡回来了，梅子真切的听到了热气撞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而且还有浪似的叹息和嘲笑。梅子也跟着笑。
“妈妈，味道好吧？！我看你老笑呢！”
“恩，好吃！来啃只鹅掌！”梅子夹了个肥大的鹅掌放在女儿碗中，那鹅掌滴着油，也冒着气。
“妈妈，这得花多少钱？”女儿突然问起了这顿饭的花消。
“小孩子操那份心做什么？好好的吃，妈妈刚领了上学期的班主任津贴呢，够花！”
说到这里的时候，梅子看着锅里豆芽多得跟一张鱼网差不多，那薄得透亮的萝卜片长长的躺在网上有点像带鱼，连魔芋片也不示弱的要在翻飞后落入网里歇歇脚，唯有那可数的鹅掌不肯进网，在水底浮沉，就跟梅子领取的津贴一样在最低消费中不敢露脸。梅子就计算着一学期的班主任津贴买来了多少豆芽、魔芋、萝卜和鹅掌。挑起一夹豆芽的时候，梅子想大概这该是一个星期的辛劳，再捞起萝卜的时候，估计是某一天的劳动，啃着鹅掌时，梅子很满足也很安慰的想着这大概是半学期的酬劳了，很香，那味道有点像发津贴时的钱币的香气。这么一想，梅子就有些后悔了，总共才70元，这锅汤得用去48元，再加上那份酥肉的价钱10元，70元就所剩无几了。出门的时候孩子说要是能买水果就好了，看来剩下的就买水果吧。这节是吃上了，可过得还真有点寒糁。梅子就开始有些怕看窗外的大大小小的店面了，吃的用的疯一般的涨啊，看什么都觉得它们都有四条腿，同时在不断的向上向外伸长了触角，有点像魔掌一样的揪过来，连锅里的鹅掌也伸出了手脚占据着桌子屋子黑压压的直扑向梅子。梅子汗水出来了，从发根一直浸染到发端，有点像理发店里染发的油膏粘在头上，重重的。
“妈妈，热吗？是汤太烫了吧？”女儿递过来一张纸巾。
“有点热，也有点烫，吃饱了吗？我们该走了。”梅子赶紧的去前台结帐，回来的时候梅子看到了两个饭盒，里面装着从锅里捞出来的菜，还冒着热气。
“妈妈，这么多没吃，丢了可惜，带回去我明儿中午吃！”女儿很像个家庭主妇的样子，而此时的梅子倒像个孩子似的站在那里没动，是孩子看妈妈收拾桌子的那种表情。
女儿拎着菜包跟着梅子去了商场。夜已经真的来了，梅子和女儿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