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红豆

一
2005年8月，当苏苏踏入那栋高三学生专用教学楼时，并未察觉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她的生活中发酵。八月，天蔚蓝，天空很高，阳光格外充足，处处是葱郁的深绿。树荫下有阳光舞出星星点点的光斑，亦如漫天游走的精灵。时而有焦躁的蝉鸣颂吟，满眼所见尽是生机与活力。
苏苏的座位靠窗，窗外是一片不大的银杏林，树下石板路上已生出青苔，石桌凳上常有树叶飘然而至。苏苏喜欢半倚窗前欣赏一段生命的始落。
那年八月，苏苏结束了校外租房的生活，每天按时睡觉、起床、叠被子，与室友们手挽着手打打闹闹地去教室。假期，她再不会整天一个人呆在书桌前，不必靠听广播来打发寂寞的光阴，不用守着一摞小说直到天亮。给林海发短信渐渐减少，苏苏想她应该花更多力气在学习上。开始发觉时间过得极快，咆哮而过便不知方向。苏苏的成绩一点一点上升，当她终于挣回原来的名次再给林海发短信，却找不回往昔对他的肆无忌惮，甚至变得小心翼翼，看到手机上苍白的文字，苏苏的心开始不安的颤抖找不着放失地。怕就此失掉与林海这仅存的维系。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二

2003年，苏苏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与林海相遇，后来想起，一定是那日潋滟的阳光给故事平添几分惊艳。苏苏座在宿舍楼前的石阶上，懒散地晒着太阳。林海从楼里走出来，见外面只有苏苏一人，有些尴尬地与她闲聊了两句便转身进楼。“嘿！”苏苏叫住了他。“有什么事吗？”林海从黑暗的楼道走出来，融入阳光中，一身军装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那时他脸上的笑容如六月的阳光，温暖而充满力量。“没，就想问问教官你是几连的。”当时苏苏的表情挺傻。“二连。”林海与苏苏相视一笑，又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整个过程如梦幻的魔法，让苏苏一阵眩晕。苏苏仰头，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叶透出的阳光是一个个温暖的圆圈，像一张张美好的笑靥。
那天苏苏训练完回宿舍。途中，看到迎面走来的林海，笔直的背，坚定的步伐，昂首挺胸。那样的坚毅与自信。苏苏看得有点呆了，恰似梦中的模样。“立——定！”苏苏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做出了标准的立定姿势。“哈、哈、哈哈哈哈！”欲掩又止的笑声突兀地从苏苏左方传来。苏苏扭头一看，只觉心跳漏掉了几拍，林海居然正看着自己！“怎么，还楞着？”林海还残余着浅浅笑意。苏苏这才发现立在自己面前的大树，嗽燃面红耳赤，急急跑开。
林海看着苏苏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笑。现在的女孩都这般冒失吗？那个出生在中秋的学员五月也是如此。军训第一天，居然看也不看就跑到三连的队伍前大喊报告，搞得站在一旁的自己很是尴尬。不过，送她月饼时，她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样子，足以打消对她的一切不满。那一刻，林海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疼惜她。
后来几天苏苏与林海再未遇见，直至军训结束，林海与他的学员围成一团，始终缄默却眼眶微红。苏苏站在一旁偷笑，仿佛窥见天堂的秘密。原来他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藏在离别的气氛中五月哭了。小小的脸庞挂满了晶莹的泪珠。林海想走过去拍拍她的头安慰她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止住脚步。五月从人群中发现了林海，越过人群来到林海身边，仰头直直望着林海，深深吸口气，仿佛凝聚勇气，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语气却坚定：“我会一直记得你的。”转身瞬间塞给林海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林海剥开粉色的糖纸，酸酸甜甜的空气荡漾开来。“哥哥，我会回来在和你一起玩的。”今天的情景与六年前惊人的相似。一句承诺、一颗糖果、一次转身。那些氤氲的记忆层层叠叠，手中的糖如重如千斤，怎么也不能拿起放入口中。
她在哪里？难道一次别离就要永远错过？在她的城市却找不到她的影子。

三

苏苏与林海的生命本应再无交集，年华逝去，不过一瞥的记忆。
就像上帝打个喷嚏便下起一场雨，命运开的玩笑让他们措手不及。
文理分科，苏苏与五月被分到同一个班，几经辗转，苏苏成了五月的邻床。五月是单纯而执着的女孩，她的思想总是诗情画意，喜欢念一些充满感情的句子，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黑暗中两个女孩的心总会格外靠近，每晚熄灯后，她们在寂静的黑夜中伴着他人的酣眠，悄声说一些藏在心里的话，话到兴奋处就从被窝里钻出来，望着对方傻笑。
苏苏给五月讲了军训中秋时，同班一个女生从她的教官处得到的一个月饼的故事。五月一度怀疑这个月饼本该属于她，林海在给她月饼时曾提到，那盒月饼被他的同学拿了一个。五月进而对苏苏讲起她与林海的故事。
苏苏知道了林海是以极高的分数考入他目前所在读的军校，林海是个快乐的大男孩时而也会逃课，林海与五月一直以半师半友的身份保持联系。
一年来，不紧不慢的高中生活早将苏苏磨砺成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孩子，与五月的相交，使那个午后的邂逅又重新浮现，对林海的记忆由此鲜活起来。开始悄悄在脑海拼凑林海的形象，犀利的短法，健康黝黑的肤色，单眼皮，整齐洁白的牙齿，还有阳光般明朗的笑容。
五月兴高采烈与苏苏分享她与林海的故事。苏苏也把自己的那点军训故事讲给五月，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始终小心。
在五月的牵引下，苏苏走入了他们的世界，怀着对林海的美好心情。虽然苏苏几次试探后悲哀地发现，林海遗忘了那个午后照在角落的阳光。也知道林海那盒月饼无意间买走了五月小小的心。军训时留下的对林海的心情，苏苏一直用力隐藏。因为自知是五月快乐与秘密的分享者，而不是她的感情与自己感情的编织者，三个人两段情总会零乱，总会有伤。
五月与林海曾一道去古镇游玩，吃麻辣味儿浓烈的街头小吃。席间，五月喝得酩酊大醉也没勇气把真心放在林海面前。五月晃晃摇摇来到河边，清凉的河风扬起五月齐耳的短发，鼓起五月空荡荡的单薄外套。林海为冷得发抖的五月披上自己的外套，一句“不要着凉了。”让五月一阵温暖一阵心酸。
林海生日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丝丝小雨中，五月掏出一张电话卡递到林海面前，“虽然这只是一张廉价的电话卡，但它可以使我们时时联系。所以，你要记得用它给我打电话。”五月后来给苏苏讲起，说她其实是怕，怕一个不小心与林海空出了距离，而林海就忘记了她。雨下大了，林海用强硬的语气阻挡五月的推辞，淋着雨离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