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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岁月这个词语的词面意思,往往使人联想到艰苦、苦难、坚守等,但透过字面,我们会看见岁月的原色,或是金色,或是五色,更或是暖色。其实,岁月所有原色的底色,是太阳的颜色。——题记五色的操场这一天早晨的天空特
岁月这个词语的词面意思,往往使人联想到艰苦、苦难、坚守等,但透过字面,我们会看见岁月的原色,或是金色,或是五色,更或是暖色。其实,岁月所有原色的底色,是太阳的颜色。
——题记

五色的操场
这一天早晨的天空特别地蓝,是那种非常干净非常明亮的蓝。这天早晨的太阳非常地亮,是那种非常养眼非常温暖的亮。这天早晨,郭金祥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心情非常的好,是那种非常愉悦非常轻松的好。他出神地看着那永远高远在头顶的天空,看着那永远都会从山坳按时升起的太阳,忽然觉得,它们今天早上就是跟往常不一样,特别地亲切。他深深吸了一口飘散在自己周围的空气,忽然觉得空气非常地有质感,是那种带着一丝浓浓的甜意的质感。多好的空气呀,郭金祥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清新的空气竟然还有甜甜的质感。他清楚地知道,这种空气其实在自己还没有出生以前的亿万年里,就已经存在了,自从自己一生下来,就开始伴随在自己周围,可是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今天早上,他忽然感觉到了它们的真实,那是甜丝丝的非常有质感的真实。郭金祥美美地吸了一鼻子那种真实,紧接着又美美地吸了几口。他立即觉得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非常舒展了。
他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他知道自己多年没有感觉到这些真实的东西存在的原因,更清楚今天为什么能感觉到的原因。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山坳。那里静静地安放着一所房子。那是他的学校。是他三十年不曾离开过一天的学校。
学校里静悄悄的。那破旧的房舍安静地显现在郭金祥的眼睛里。
郭金祥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流下两滴清亮的眼泪,每一滴里都有一个清晰的影子。那是对面山坳学校的房子。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个日子将会有可能改变郭金祥的很多东西。首先是身份,然后是工资收入,然后是生存状况,然后是直到死亡的各种福利待遇。当然,最重要的是圆满他一生的愿望,这愿望不仅饱含着以上这一切,还饱含着他对某种东西的深深眷恋,那是一种只要站在学生面前就会油然而生的东西。
总之,这个改变是郭金祥这一生梦寐以求的愿望,尽管这个改变不是他三十年前走上三尺讲台的初衷,但生活的重压使得他逐渐感觉到这个改变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
关于这个改变,来自一个月前的一次教育工作会议。郭金祥在会上得到了他从事教育事业三十年来的第三十块“教育工作先进个人”奖状。会议结束时,教育局长紧紧握住郭金祥的手,对他说,郭老师,告诉你个好消息,县上要转正一批合同教师,名额是三十名,正好是全县合同教师总数的四十分之一,为确保公平,要经过层层严格考试选拔,最后确定转正人选。虽然名额紧缺,竞争非常激烈,但是县上经过研究,决定对象你这样坚持一线三十年以上的老教师予以特别照顾,只要你们上一下考场就算过关,所以你最近要认真复习,做好准备,只要经过考试,你就成为国家正式教师了,这也是组织上对你三十年艰苦努力的肯定。郭金祥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眼泪立即就像山后面那口渗渗泉,哗哗地往出涌,双腿直打颤,嘴里不住地说谢谢局长。局长说不要谢我,要感谢组织感谢党。
今天就是考试的日子。
郭金祥婆娑的泪眼紧紧地盯着山沟对面的校园,紧紧地盯着破烂校舍前那片色彩斑斓的操场。那是一片由他和学生的约定建起的彩色操场。在从教当初,郭金祥就和学生有了一个约定,学生们只要有谁考上初中,就在学校教室门前的操场上铺一百颗白色鹅卵石,如果考上高中,就铺一百颗黑色鹅卵石,如果考上中专,就铺一百颗黄色鹅卵石,如果考上大学,就铺一百颗绿色鹅卵石,如果考上北京的什么大学,就铺一百颗红色鹅卵石。三十年来,将近有一千多名学生们不断考出去了,出去后也都按照约定,先回母校看望郭老师,然后和同学们一起下河摸石头,然后一起铺在校园里。于是校园里的各色石头铺就的面积越来越大,几乎铺满了教室门前的操场,当然白色的最多,绿色的最少,红色的还没有。这也是郭金祥多年来的一块心病,他越来越觉得这操场上应该有一片红色石头铺出的地方。于是他有一天在操场的正中心留出了一块地方,面对全体学生说,如果咱们学校走出的学生有谁将来出息了,考到北京去,我就让他把红色鹅卵石铺在院子当间,我还要亲自送他去北京。
郭金祥盯着院子正中的那块空地,眼泪又流出来了。因为他大前天听说,村里五虎家的大儿子马建华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学校就在北京。
这是一个让他一想起就浑身发热的消息,这个消息他渴盼了多年,现在成了事实。
郭金祥正看着那片操场发呆,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尽管那动静十分轻,轻得几乎接近于无。但是郭金祥还是十分真切地感觉到了那个气息。郭金祥忽然觉得,那个气息有如从十分遥远的地方发出的一缕十分微弱的无线电波,而自己的感觉器官就像一架有超强接收能力的接收器,接收器的频率坚定地固定在一个频率,就是身后那个信号所特有的频率。这个频率是郭金祥和妻子经过三十年风雨历练、相濡以沫,共同谐振出来的,已经成为郭金祥和老婆生命的频率,从这个频率里的每一赫兹里,郭金祥能感觉到他生命中所有的内容,他能感觉到一个青枝绿叶、貌冠一村的少女是如何排除各种障碍,放弃本该有的物质享受,坚定不移地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除了有一张全村唯一的高中毕业证外,几乎一无所有的瘦小伙;他能感受到一个女人如何在异常艰苦的岁月里,毫无怨言地站在一个手执教鞭、不问家务的孩子王身后;他还能感受到一个瘦弱的村妇,是如何坚强地支撑着一个贫困的家庭,每月最多只能从丈夫手中接过最多不超过五十元的工资,但脸上永远是满足的微笑,不管岁月如何在她曾经美丽的容颜上刻下累累伤痕。也正是这种微弱而又强大的频率信息,让郭金祥时刻接收到一种十分坚强的后盾力量,使他毫无后顾之忧地走过三十年执教生涯。
此刻,郭金祥强烈地感受到这个频率,近在咫尺,频率特有的温暖正绵绵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这使得郭金祥本已湿润的眼睛此刻竟然又涌出了眼泪。
郭老师,把衣服换上。妻子用三十年从未改变的称呼轻声说。郭金祥又一次从这称呼里感受到了妻子对自己发出的那缕频率。他抬手擦了擦滑落在鼻梁两侧的泪珠,轻轻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