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猫癖
一只猫窜上屋顶,一身白毛,像白毛女的头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拂晓一般的黄昏。我的目光从上往下落在了门市楼后的平屋顶。一只猫从屋顶跳上楼梯躲进门市楼二楼的窗台,它白色的身子蘸着几块未干的墨迹——不
一只猫窜上屋顶,一身白毛,像白毛女的头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拂晓一般的黄昏。我的目光从上往下落在了门市楼后的平屋顶。一只猫从屋顶跳上楼梯躲进门市楼二楼的窗台,它白色的身子蘸着几块未干的墨迹——不知道是什么人弄上去的。我外公死了四十年了,死的时候比这只猫还难看。我的目光又落在那只纯洁的白猫身上——它小心翼翼,朝不远处的脸盆挪动。那脸盆是红色的。手脚所触是黑色的屋顶,连同即将来临的黑夜吞噬着这团可怜的白色。我站在自家阳台,额头鼻子贴在玻璃窗上,目光从屋顶向上滑过门市楼飘向远方,那必将是我的精神皈依之所。这里是可怕的荒漠,什么也没有,只有绿得令人呕吐的树叶。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只是为了看这些……这些绿得使我呕吐的树叶吗?我无语!我郁闷!哗……白猫翘起尾巴,紧盯着那脸盆,生怕一眨眼就看不到这鲜艳的颜色。它不知道有人紧盯着它,更不知道有人紧盯着它紧盯着的脸盆。我站在五楼俯视,我庆幸这一位置上的优越,我想着昨晚的噩梦——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我被一名持枪的女杀手追赶……这不得不使我想起我曾经做过许多类似的梦,这类梦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气氛紧张。我在这类梦中切实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感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少体会到的,只有被一只猫逼视才有可能体会到。我还必须记述那个遥远的梦,因为我在那个梦中是犯罪感与恐惧感并存的。我被一群可能是警察的人追捕,像老鼠一样逃窜,没有人理会我,更没有人救我。那只猫紧盯着那脸盆——不知道是谁放在屋顶上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地一扑,两只手爪摁在盆沿上,小脑袋探进盆内,伸出舌头,舔了舔盆底的水,然后,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朝向我。突然,它浑身一颤,目光发直:我顿时毛骨悚然。逼视,绝对是逼视,多么可怕啊!在这只猫的眼里,我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小老鼠——像中了病毒一般,全身动弹不得;周围静得可怕,我只觉得我的喉结在跳动。我瞥见它迅速跑到屋檐,闪电一般跃下,逃出胡同。那难道是我,是我逃出了胡同?一个花白的头顶慢慢露出屋顶,沿着楼梯爬上二楼窗台。哦,原来是他,一个老人的脚步吓跑了那只猫。我舒了长长一口气。我真幸运,没有被猫吃掉,哈哈哈!我非常推崇自动写作,但是没有经验。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我真想把它写好。我以前写的许多诗歌,都被我枪毙了;可能这篇小说也会被枪毙,但不会是现在,因为我的手指还没有搭在那半张半闭的眼皮似的扳机上。或许我的枪口不会冲着这篇小说,而会冲着我的脑袋——我要把剩下的篇幅留给不是第一次写小说的人。
是的,这篇小说的原作者已经死了,现在由我来接着叙述。其实,他不是用手枪自杀死的,而是……那就让我叙述下去吧!那天傍晚,他在他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情景——那只被蘸了墨迹的猫,其实是白猫长了几片黑毛,它从二楼窗台跑了出来,是被那老人撵出来的。也许是被女主人娇纵惯了,它出来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后面一眼——老人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他捂住胸口,难受极了。那只猫走到脸盆旁,见“侵略者”已走,便放心地饮用塑料盆中的“佳酿”。记得我小时候抢了别的小孩一根胡萝卜,我幸福得像一只兔子又蹦又跳。那小孩哭着喊着:“我的萝卜!我的萝卜!”我听着心烦,真想揍他。
他看不下去了,一扭身走进卧室,一头倒在床上,闭眼冥想——释迦牟尼就是这样想通的——宇宙是怎样产生的?人类是如何起源的?我们将怎么安置地球上的这群冤魂?他这样想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如同凶恶的猫对一只老鼠的步步紧逼。他想确实应该创造一种永恒的东西——“这是一种精神!”古人说过:“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不忧不惧——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整天闭眼冥想?实在不行就读点书?别人说读多了不好,甚至有人振聋发聩地喊道:“莫读书!”他认为说得在理。前几天,他在书店看见了《子不语》,有点欣喜——这么小的地方竟然有这种书——他最终没有买。一个月前,我从北戴河回来。他问我海边的景色。我发现他真的很像李贺,从相貌到精神。他的生活面太窄了,以致无法架构起一篇小说。
他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本书——他摆了半床书——胡乱翻开一页,念道:“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他觉得很可笑,很滑稽。他喜欢这样的文字,虽然有些拗口。他又翻到一页,“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他顿时感到十分沮丧——他想他或许真的不存在。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想出去,他有一整天没有出去了。他穿上裤子,扎好腰带,走到大街上。这是那条熟悉的街道,“我宁肯被一只猫追赶!”他曾经在这条街上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他想到他的一个亲戚也是在这附近被货车撞死的——远远看那人,头顶开了个大口子。真恶心!围观的人只是看着,不敢走上前去,生怕弄脏自己的手。“我情愿被一只猫吃掉!”他这样想着。我小时候捡到了一只猫,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不知道被什么人蘸了几块墨迹的猫——黑色的头顶,黑色的腰背,黑色的尾巴。它是深更半夜跑到我家的。我太喜欢它了。他就这样走着。据说李贺出门的时候,骑着瘦马,带着书童,有点像堂吉诃德,写了几句诗就塞进“诗囊”。他就这样徒步走着,独自一人,他的裤子有两个口袋,口袋里装着手机、钱包和钥匙。
天气异常闷热,像囚禁犯人的屋子。他外公就是这样死的——被人活活整死的。他又想起了雪地——那个困扰他十六年的雪地,以及雪地上的召唤。我不知道怎么讲述他的这种情愫。为了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摘录了他儿时玩伴的一篇日记;但是由于虚构的需要,我进行了必要的删改:
郁闷死了!我一个正牌的本科毕业生竟然在农场喂牛。我踢着石子,走在街上,心里寻思:“还是上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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