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泪

（１）
小芳对爸爸妈妈给自己起了小芳这个土了巴唧充满乡村气息的名字，很不满意，改名白云。白云多有诗情画意？春节联欢晚会上，宋丹丹和赵本山演出小品《说事》，小芳见宋丹丹化装成农村老太太，也名叫白云，赵本山大名黑土，她又不想叫白云了，怕人家一叫白云，就想起宋丹丹。那白云老太太实在是，那个了。想了几天，给自己起了个白桦的新名儿。好像有个大作家也叫白桦，管他呢，就叫白桦。也许自己将来发表几篇小说散文诗歌什么的，也成了作家呢。她最怕同事们知道她是从农村考上师大，背后叫她柴火妞儿。好在她舅舅从部队转业回来，安置在市委组织部工作，是副部长，她感到脸上很光彩。表哥还在部队上，是上尉军官。表哥有张照片，是站在九九式坦克前面照的。舅妈是龙泉小学校长，特级教师。因为表哥表嫂都在外地，舅舅和舅妈就让小芳住到他们家，以免家里太冷清。小芳很勤快，舅妈家的家务活儿她都包了，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接着和面捍面。舅舅虽然在外多年，还是喜欢吃臊子面。舅舅感慨地说，哪儿的面也没咱陕西的面好吃，筋道。陕西的面配上陕西的醋、油辣子，大蒜头，吃起美得狠。但舅妈工作很忙，没时间给舅舅捍面。舅舅说，还是咱芳娃好，知道舅舅爱吃捍面，给舅舅捍面吃。舅舅一顿能吃一大老碗面，还喜欢多多地放肉臊子。
小芳，不，白桦在河滨中学工作，教初三语文课，也担任初三二班班主任。也许因为太用功，也许因为当年农村小学条件差，光线比较黑暗，白桦近视，戴了副五百度的近视眼镜。不过眼镜并不影响她的美艳，反增加一点书券气。
白桦认为，人的名字虽然只是个符号，但为人父母给子女起名儿也要慎重，不会起可以请教有文化知识的人。就像初三二班，名字带个博字的有十几个，张博、王博、马博、刘博，点名时一点王博有五、六个王博答到。干吗叫王博，叫王勃不好吗？王勃可是唐初四大才子之一呀，创作《藤王阁序》立马成章。同姓同名同年不仅老师麻烦，公安局的户籍警也麻烦。还有的父母起子女起名字，为了显示他们有学问，搬出《康熙字典》、《中华大字典》，专拣生、冷、僻的字儿起名儿。她的班上就有几个，她不认识那几个字儿，念错了，学生站起来纠正，弄得她面红耳赤。哼！等着吧，年满十六周岁办身份证儿还有麻烦呢。这些现代人除了考古家很少用的字儿，字库里根本没有，微机打不出来，高考时填准考证只怕也有麻烦。上网查高考成绩怎么查？班上有个女同学，姓芮，取名芮，有一次她妈妈领她到医院看病，坐在走廊里等到了一会儿，护士小姐从内科出来喊道：“肉肉，谁叫肉肉？”没人叫肉肉，芮芮没答应。护士小姐只好叫下一个，武，武空？武空也没有，倒有个武曌。今天的病号名字咋这么怪？护士小姐嘟噜。芮芮妈妈突然意识到，可能这位护士小姐是白字先生，把芮读成了“肉”？连忙拉着芮芮站了起来道：“护士，我这小孩姓芮名芮，不叫肉肉，芮芮，lei。那位小朋友，可能叫武曌，不叫武空。”护士小姐脸一红，没好气地道：“进去吧！”这位内科医生也是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歪着头看了半会儿，道：“内内？这姓和名儿都挺怪的啊。”芮芮妈妈好笑地道：“大夫，我女儿姓芮，lei，lei，不姓内。”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出来了，同学们喊芮芮肉肉，气得芮芮非要改姓改名不可。经过爸爸妈妈研究决定，派出所批准，芮芮跟妈妈姓，改名赵锐。锐意进取，锐不可当，锐意改革，这名儿好。赵钱孙李，百家姓每一姓。(不好意思，创意是抄来的，特意注明。)
白桦人姓白，长得也白白净净，细细溜溜的很苗条，身高一米六八，算是高个儿，挺漂亮，芳龄二十八岁，还小姑独处，待字闺中，云英未嫁，也算大龄女了。舅妈很为她的婚事着急，让舅舅在市委市政府给她介绍一个青年才俊。市委市政府头上有乌纱帽的，大都有了家室，只有秘书室里的那些小秘书未婚的多。舅妈认为这些人都是绩优股，有发展前途，跟着首长鞍前马后几年，还不提个一官半职的？秘书出身的官儿不少。舅舅本想给外甥女儿介绍个军官的，他原来部队尉级军官很多都没对象。舅妈不同意，说嫁个军官就要当牛郎织女，两地分居，我不是当了大半辈子织女？舅舅一想也是，就托市委、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当红娘，给外甥女儿在秘书们中物色一个。白桦也愿意找个小秘书，他们也都是大学本科生，在政界混上十年八年，大小总会捞个官儿当当，比教书匠好。她虽然是教师，很不喜欢教师这工作，压力太大。现在不像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尊师重教，现在的人是重教不尊师。教师和医生这二种职业，现在人们都不尊敬了，都是媒体闹得，什么乱收费啦，天价药费啦，闹得教师和医生像过街老鼠似的。
现在白桦感到最头痛的事儿，是论文，熬了一周了，撕了一篓子的纸，论文还没成形。没有论文就定不了高级职称。白桦所在教研组，有六个语文老师，没一个特级教师，现在教育局给了一个一级教师职称，一个特级教师职称，谁不想吃这二个香喷喷的大馅饼？论文必须发表在教育论坛上才算数儿。抄袭剽窃，既是编辑那一关过了，被人揭发出来，丢人现眼不说，白白地错过了好机会。可是这论文实在难写，空空洞洞没论据没论点没内容是不行的。教学质量、学生期中、期未考试成绩、业务考核、升学率、文凭，白桦都达标了，万事俱备，就少这篇该死的论文。
（２）
舅舅给白桦介绍的这个对象，是市政府秘书处的秘书龚喜，常跟着市长下去视察工作，本市电视台经常报导。当然，龚喜总是站在市长身后，人们一看他的年龄，就知道他是秘书之类。所以舅舅一说，白桦就知道他是谁了，倒也愿意。龚喜高高的个儿，相貌堂堂，很英俊。周六这天，白桦和龚喜在公园里见了面，两人边走边谈，都给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像。白桦是蛋圆脸儿，大眼睛，樱桃小嘴，无论脸儿身材，都是美人儿，又有大学本科文凭，在中学当教师。何况她舅舅又是组织部副部长，对自己以后的前途很有利。白桦也在交谈中得知龚喜还是某文学网的专栏作家，也常捉笔代刀给领导写论文的，于是说了自己的苦恼，龚喜一口答应，不但代她写，而且保证发表在教育论坛上。写篇论文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果然过了几天，著名白桦的论文就发表了，还寄来了一本论坛。白桦把杂志交给校领导，校长看了，称赞白桦的这篇论文很有水平，有深度力度，立论精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