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回来了

“妈妈,今年我们领导批准我了,让我回家过年。不到一个月，我就能看到你们了。”
“好事。”
“妈啊，我爸呢，让他接个电话。”
“他放羊去了。”
“妈，今年回家，我还会把你儿媳妇领回去。那个子老高了，黄头发蓝眼睛，让你见识见识外国人是啥样子。”
“好呀。”
“妈，晚上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跟他好好唠唠。”
“海滨呀，那外国长途多贵呀。你就别打了，你爹他挺好的，能吃能喝，身体比你在家时还硬棒。你就不要打了。你爹是个小气鬼，多花一分钱，都特别心疼。你从外国打电话，他还不得心疼死。海斌，妈的好儿子，就别打了。反正没几天，咱们就会见面了。”
林海斌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妈妈好像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高兴。想刨根问底整明白咋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爸爸和妈妈虽然是从小的夫妻，但是爸爸爱钻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他要认准儿的理儿，就是十个牦牛蛋子也拉不回来。爸爸和妈妈没少打嘴仗，上午打的仗，还不到黑，两个人又好上了。不打就不打吧，反正没几天就回家了。他想到这里，也就撂下电话，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
腊月二十四，外出整整七年的林海斌，坐飞机搭火车打出租，领着洋媳妇欢天喜地的飞奔到家里。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就是要爸爸一个惊喜。他拉着媳妇的手，走到院子中间，大声喊着“爸爸，我回来了。”妈妈和大姑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妈妈，我爸爸呢？”
妈妈扭过头，默不作声。
大姑非常平静，拉着海斌的手。
“海斌呀，你爸爸他去天堂享福去了。”
海斌懵懂了，泥塑木雕一动不懂。
“海斌，海斌，你可吓唬你妈，你可别吓唬你大姑。”
“……”
“海斌,你爸爸死了,今天刚好百日。你爸爸死了，你咋不哭，你为啥不哭。你赶紧哭出来吧，别闷在心里。”
海斌还没啥反应，妈妈赶忙用手掐住的人中，只见他一激灵，才缓过劲来。
“爸爸，我回来看你来了。爸爸我给你买爱喝的老白干，给你爱你最爱的苏联军装。爸爸，我给你把洋媳妇领家里来了。爸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海斌说着、哭着、喊着、埋怨着。
“妈，我爸有病，你咋不告诉。妈，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我亲妈。你凭啥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你们抱养的。妈，就算我是抱养的，毕竟我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有了感情，你为啥不给我打电话，究竟是啥意思。”
“海斌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别老埋怨你妈，不给你信，那是你爸的意思。”
“我不信，不信。”
妈妈早已泪流满面，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扶着压井的铁把子喘粗气。海斌仔细看看妈妈，才几年的光景呀妈妈就老的这么快，头发全白了，腰也弯了，走路也不那么灵活了。他缠着妈妈回到屋里。他看到了爸爸的遗像，那是一张爸爸年轻时在草原当兵是的照片，骑着马挎着军刀，威风凛凛。他点着香摆着贡品。海斌拉着惊恐万分的洋媳妇，跪在地下棒棒作响的磕头。
“爸爸，你咋那么狠心，儿子想你呀。爸爸呀，你咋那么着急，那么不够意思。你送我时候，你忘了你说的话，要等着喝我喜酒，等着抱孙子，要到海拉尔看你的战友。爸爸，你咋没的那么快，走得那么着急。如今，我有钱了，你愿意吃肉我给你买，你愿意喝酒，我给你买，你愿意到处走走我给你钱呢。你咋说走就走呀。”
海斌在地上折腾十多分钟后才在妈妈和大姑的搀扶下，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大姑用拧干的热手巾，给他擦着脸上的泪。
“海斌不哭，都二十多岁了，大男人了，哭多让人笑话。再说了，你爸可是刚强人，你哭咧咧的，他在那边也会不好受。人，没也就没了，谁都有那么一天。人，要是不死，一个劲儿的活着，那不成妖怪了吗。海斌呀，别太难过了。”
大姑劝着海斌，自己却控制不住眼泪。
“妈，大姑，我爸啥病，没得这快。”
“是癌。”
“海斌呀，你爸爸刚强，我们知道他快不行了，就给他做工作，让你回来看看他。他死活不同意，怕你在高空作业发生危险。”
“海斌，这一年多来，你不知道爸爸多么想你，多么的爱你。你不清楚，在你爸爸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举着你的照片，大声喊爸爸我回来了。你爸爸就不折腾了，看着你的相片嘿嘿笑。他用手摸着你的脸，大声说，小兔崽子，你在外面好好混吧。给你老爸说一个洋媳妇回来，那是老爸的荣耀，你老爸就是死，也能闭眼了。儿子，你老爸是条好汉，心里面就是想死你，也不让你回家。儿子，前程比老爸重要，亲情没有前程重要。在你爸爸临死的上午，还看着你照片掉眼泪。”
“爸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海斌一次又一次的呼喊。
2013/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