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女孩

那年夏天，曾经有一段日子在我的身心间迷蒙疲惫。诸多琐事的烦扰，让我的心里常常迷蒙一片，日子久了，自然就生出些闲愁，弄出些稀奇古怪的举动来。于是，就常常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色。记得台湾有一位作家说过，人在家里需要一面镜子，在外面需要一个窗子。
窗前的景色其实并不美，无非就是一幢楼，千篇一律的长方体的叠加。楼上自然少不了窗口，这就好了——窗口里面是常常会出现一些故事的。确实是这样的呢，那窗口里常常飘逸着一个女孩的倩影，有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至于是否已经染黄临时还不太清楚，是一个待考的答案。非常可喜的是，那女孩也常常朝我这边的窗口看过来。当然，我就有些莫名的激动。
男人对女人总是充满着幻想和想象力的，我也不是很笨的男孩，思维级数也不算很低。于是，我就想象，她的眼睛一定很亮，亮得就像一盏雨夜的灯；她的目光一定很柔，柔得像荷叶下游动的风。
往后的每一天，女孩都透过窗口朝这边张望，温柔的目光把空气都搅和得有些陶醉。每当这时候，我也使劲地朝那女孩笑一笑，然后在心里道一声“万福”，算作对女孩美好的回敬。女孩一定在心头感受到了我的温暖，要不他为什么还常常拿一根红绸子在窗上摇一摇呢。
在以后的诸多日子里，我都在极其美好的想象中度过：她一定有一个很爱她的很宽厚的父亲，一个很温和的母亲，还有一个潇洒的哥哥或者一个很可爱的小弟弟。她也许是一个大学生，在她的生活里，经历的只是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高一级学校的过程。她一定会唱很多流行歌曲，是某某歌星的忠实崇拜者，她一定还还会弹钢琴，会跳柔情舞，舞姿当然很优美。她从来没有被人责骂过——谁忍心让这样可爱的女孩伤心呢？除非是傻瓜笨蛋。总之，她只是一片原色——人生的风沙尚未涂抹的原色。她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绿洲，而不是令人诅咒的荒漠。就这样，我在这构思逐渐完美的意象中沉浸，心情也逐渐地明朗起来。我觉得眼前的天空很美，美得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似的。
有一天早晨，我早早地打开窗子，朝着窗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温情的阳光照在脸上，忽然觉得那阳光像是刚出壳的小鸡，毛茸茸的美妙极了。我抬头看对面的窗口，女孩正在对着窗梳理头发，还不停地朝这边送来美矒，我的心头温暖无比，所有的芥蒂荡然无存。我不觉得我卑微无比，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十分纳闷，人的感觉怎么这般微妙？
我极想走近女孩儿。但我又怀疑这是否是一种伤害或者罪恶，因为我一直生活在一种完美里——一种完美的想象完美的感觉里。我不愿打破这份“完美”，不愿伤害这份“朦胧”。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打听到了她的芳名，她的名字同她一样美丽清纯：敏娜。记忆了里，好像与哪一个王妃的名字有些相似。我觉得，打电话、发QQ是一种最轻浮最不让人信赖的一种交友方式，尤其是对这样的女孩，写信才是最古朴最庄重最虔诚的交流形式。我就开始给她写信，我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好词儿都编织在了信笺上，信的落款一律写着“一个喜欢着你的男孩”。我想创造一种“朦胧之美”，也想以此丰富她的想象，给她的生活编织几束美丽的花篮。
就这样，时间在美好生活的隧道里偷偷溜了过去，让人难以觉察似的。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照旧去打开窗子，可是非常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那女孩，见不到那瀑布似的秀发、专注而游弋的目光……心里就怅然若失，觉得天地间空荡荡灰蒙蒙的一片。
这世界真是太大了。这世界真是太小了。秋风萧瑟的一个午后，太阳艳艳地照着，我终于找到了她——在这座城市里的一所学校的大榕树下。我笑着向她说起对面那洞窗口及窗口与窗口的对视。敏娜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我就作耐心的提示和讲解，才唤回起她的回忆。她说她那年夏天高考落榜，灰冷低落的心情几乎折磨得她不能自支。在母亲的劝说下，她离开家门到了一个亲戚家里散心。对面的楼顶上每天都栖息着许多可爱的鸽子，她每天都看到那些鸽子在阳光下呼啸着来来去去，自由戏嘻，美丽极了。她正是从这些鸽子身上看到了一种不屈的力量和向上的勇气。可是，后来那群鸽子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再也不见面了，就在她失望着急的空当，她却意外地不断地收到一个男孩寄给她的“信鸽子”，给了她巨大的精神动力。她之所以能够从厄运中站起来，重整旗鼓，扬起生活的风帆，走入大学的校门，是与那个男孩的鼓励分不开的。她总想见见那个男孩，和他聊聊天谈谈心，会是一种满足。她觉得她已经爱上了那个男孩，那个男孩一定很优秀，她心中的玫瑰花一定要向他开放——虽然她曾苦苦追寻却无觅处。
望着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我的心头顿时袭来一股幸福的迷惘。或许梦里寻她千百度的就是她？或许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