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良心

“称良心喽，称良心喽……”那天，小城来了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自称是称良心的。他手拿一杆大秤，往大街上一站就吆喝开了。他说谁的良心要是和他兜里装的良心一样重，谁就会心想事成，想干啥干啥，想要啥有啥。他还说他的秤是神秤，毫厘不差。他说给人称良心他不收一个铜板，绝对是童叟无欺。
老者一吆喝，顿时人如潮水般涌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边朝前挤边相互打着招呼：“走！称良心去！”
“别挤别挤，排好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老者在人堆中高声大喊。
“儿呀，你在哪儿？”一个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老人被挤到了老者面前。老人哭喊着。
“大哥，你也称良心？”老者问老人。
“称良心？我心善着呢！正因我心善，我那没良心的儿才不管我了。我不能动了，他连个照面也不打。儿呀，爹白养活你啦……”老人边说边哭。
“白胡子爷爷，我也找人。”一个小姑娘从人缝里钻到了前面，拉着老者可怜巴巴地央求说。
“小姑娘，我这是称良心的，不是找人的。你要找谁呀？”老者关心地问。
“找我妈！我妈太没良心了！她嫌我爸穷，跟着有钱的野男人跑了。”小姑娘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
“让让啊，不称良心的靠边站了啊！”小城的地皮阿三把人往两边边推边嚷嚷。
“不称不兴看呀，我们平头老百姓的良心多重心里有数，不称也知道。不像有些人！”被阿三推开的两个下岗工人、三个种地农民和一个打工的愤愤地说。
“哟嘿，话听着咋恁不顺呢？！说谁呢？！小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今天是称良心，不跟你们这些王八蛋计较！”阿三瞪了瞪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一边瞪一边朝前挤。
“你称良心？”这时，那个老人和小姑娘已往人堆外挤去。老者忙招呼挤到跟前的阿三。
“是呀，我称良心。妈的，老子只有香车美女，还没有高官别墅。我全都想要。老家伙，给爷儿们称称，看跟你兜里的良心是不是一般重！”阿三吹胡子瞪眼地说。
“好咧，抓好秤钩！”老者和颜悦色地说。
“嘀嘀嘀……”一辆黑色小卧车开到了人堆外。车门一开，下来了三个人，两个年轻人保镖似地护着一个“将军肚”。两个年轻人在前边开路，边走边耀武扬威地大声喊着：“让开道，让开道！一边站，一边站！”
刚抓牢秤钩的阿三一看是小城的长官来了赶紧把手松了，迎着“将军肚”满脸堆笑地说：“哟，头儿，您驾到了！里边请！我给您打好场地了。您称，您称。”时代不同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阿三这个地头蛇比猴子还精，低头哈腰地让着“将军肚”。
“小老儿，给我们老板好好称称！当心着点儿！我们老板正盼着高升呢！”给“将军肚”开路的那个高个子年轻人指着老者说。
“放心吧，老板多少良心一称便知。开始吧。”老者自信地说。
“将军肚”按老者的要求抓好秤钩。老者手扶秤铊，看了看秤，微笑着说：“放下吧，称好了。”
“将军肚”开口了：“我的良心多少？跟你兜里的良心一般大不一般大？”
“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老者抿着银丝的长须若有所思地说。
“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将军肚”心神不宁地说。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方子，你按方子做。做到了，就好我兜里的良心一样了。”老者镇静地说。说罢，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递给了“将军肚”。
“将军肚”接过白纸，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小城人每张笑脸加起来等于良心”一行大字。
“嘀嘀嘀……”还没等“将军肚”明白是什么意思，又一辆黑色小卧车开了过来。这辆车比“将军肚”的豪华。这是小城的首富吴大款的。
“恁有钱的主儿还缺啥？称良心，想心想事成？真是吃饱饭撑的！”围观的人一看是吴大款来了，不由得发起了议论。
“将军肚”没顾上问纸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赶紧迎上去，就像阿三迎他那般虔诚：“怎么不早说？让我陪你一块儿来呀！”吴大款已下了车，左手里抱个狮子哈巴狗，边走边把右手伸向了“将军肚”：“出来散散心，商场可不如官场呀！”
“彼此彼此！”“将军肚”谦虚地说，边说边让吴大款去称良心。阿三也紧跟在吴大款的屁股后头。
“老年人，给这位老板称称，看他的良心如何？”来到老者跟前，“将军肚”主动地对老者说。
“抱着狗的这位呀？是称狗呢，还是称人呢？”老者打着马虎眼问。
“废话！当然是称人呀！”吴大款生气地说。对老者怒吧，对狗亲昵地说：“小宝贝，你先下地，让爸爸称称良心，啊？”哈吧狗听话地从吴大款怀里跳到地上，伸着长舌头哈着气，瞪着两只圆眼睛望着吴大款。
怒罢说罢，吴大款就上前抓秤钩。“将军肚”怕吴大款摔倒，像单杠运动员的教练一样在旁边护着。
“咋回事？是我的秤失灵了，还是？”老者手扶秤铊眼看秤杆，焦虑地说。
“不准？”吴大款把钩松掉，奇怪地问。
“再让我称称狗。”老者说。
“乖，过来，也给你称称。”吴大款命令着地上的哈巴狗，边说边把狗抱起。
狗比人能，两只爪子牢牢地抓住秤钩。
“好，好，放下，放下。”老者愉快地说。狗从秤钩上下来后，老者掰开狗嘴看了看狗的牙齿，点头微笑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老人家，我的良心如何？够不够斤秤？同你兜里的良心比呢？”吴大款晕头鸭子一样问着。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回去问问你的狗就知道了。”老者说罢，收起他的大秤往人堆外钻去，边钻边吆喝：“称良心喽，称良心喽！”
“问狗？”吴大款呆在那里只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