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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梦到爷爷的时候家里很乱,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到处是人。爷爷坐在他一屋子的旧家具中,手里拿着老头乐,不停地叫我帮他,我接过老头乐又放下,一边撩起他的白汗衫,一边拍着他又干又脆的皮肤,对他说,老头乐上都是细菌
梦到爷爷的时候家里很乱,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到处是人。爷爷坐在他一屋子的旧家具中,手里拿着老头乐,不停地叫我帮他,我接过老头乐又放下,一边撩起他的白汗衫,一边拍着他又干又脆的皮肤,对他说,老头乐上都是细菌,我帮你拍拍,让血液疏散开,再擦点肤轻松就不痒了,爷爷点着头想笑,却不料口水淌下了,急忙又拿我给他买的白手帕去擦……

从梦里醒来,一卷由我和爷爷组成的往事,延着黄城根,微缩成篇并让我难以忘记是必定的。对于任何曾经存在的时光,他的面目是清晰而又模糊的,那些经过和栖息就象已经种熟了的田地,渗入了血液,不管有什么样的动荡,都会在某一时刻真真切切地坐落下来。就象今天我在醒来之后,歪头好久想梦里的情景,然后去翻日历,又给老爸拨了电话,才确定今天确实是爷爷十年前离开我们的日子。

我出生那年,爷爷以六十岁的年纪从门头沟一家工厂退休。于是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赖在他的怀里撒娇、揪他的胡子,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别人讲给我听的,老妈说,我是爷爷的大玩具是最恰当不过的。在那砖红色朴素而有阳光的院落里,始终有一双已经苍老的手扶着我,夏凉的夜,爷爷总要喝酒的,于是,常看见我皱着鼻头咂摸他用筷子头滴在我口中的酒,奶奶则在一旁数落并撤了他的酒瓶,这时爷爷的笑皱出许多波浪,一层层地排起,连眼睛也眯成一条缝。

一个人的诞生象种子发芽那样简单,但成长起来并快乐无忧直到长成参天大树,却要经历许多说也说不完的种种烦恼。印象中无论在什么时刻,爷爷都是我坚强的后盾。就是我打个喷嚏,爷爷也要赶紧找件衣服给我穿上。我十岁上奶奶去世了,于是我被父母接到他们身边,这时他们才发现我有诸多他们所不能忍受的毛病,于是试图改变,甚至把我关进小黑屋,只是效果不佳,因为每个假期,我象逃跑一样离开他们的视线,回到爷爷的院子,照旧玩劣不堪,自然这话又是妈妈说的,我却不以为然。到了12岁那年,妈妈强硬性地没收了我的所有红衣裳,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哭闹无用之后,我想到了求助爷爷,于是爷爷把好几块红色的布扔在妈妈面前,那带着怒气的眼神汇合着我得意的样子,至今难忘。直到前日在群里听到一友说她管教孩子的时候被孩子爷爷敲打手,公公敢打儿媳,似乎前所未闻,但我知道,当年妈妈要是当着爷爷的面打我的话,爷爷也不会轻饶了她。

“有一种幸福的圣贤,他们纯洁又坚强,其行为宛如随心所欲的孩童,从未经过深思熟虑,却不曾与人类的高尚的良心相悖。”这样的情状可以归结为我与爷爷相处的时光,就象我现在可以顺着一只透明的杯子,象只候鸟从远方归来,爷爷马上将脸上的牵挂变成笑容,变成以前的老故事,我就在与爷爷有关的路上不停地拾取,不停地想念。

我十五岁后,出发和离去成为经常,住校读书、离家几百里去工作都在我一贯的任性中得到了认可。我的离去,大多是爷爷送我的,而回到家,总有一盘我喜欢的辣子童鸡。这时我会没收他所有的烟,只给他斟上小半杯酒。这时他的脊梁还是那样笔直的,但不再那么硬朗,我也不能吊在他的脖子上了打转了。

从73岁到84岁,爷爷一共患脑血栓三次,一次栓住胳膊,一次栓住嘴,最后一次让他行路成了问题。伺候他的始终是提前退休的老妈,就是他突然离去的那个夜晚和丧事的办理,我都没有在场。老爸老妈商议好了不通知心脏脆弱的我,但这些成为我日后哭闹的理由,多少次我对着爷爷最后居住的屋子哭诉,数落他们,却从来没有去想,自己除了享受又曾付出过什么。

等我发现我错了,爷爷只能在我的梦中出现,而老爸老妈也开始每天吞咽大把的中西药。

再回家看到父母就格外亲切,有一段时间我对死亡着了迷,甚至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但我无论沉沦到什么程度,都会被日渐衰老的父母拉住手臂,而当年拉住他们的一定是我的爷爷,一代代延续下来,我想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记忆深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