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服

城里的朋友习习来我家时常给我带着一些她穿过的旧衣服，说是旧衣服，其实一点都不旧。要我穿着这些旧衣服去庄稼地里干农活，我还真是舍不得。可习习一直担心她的旧衣服会给我的自尊造成伤害，每次来之前都要忐忑不安地问我，她的旧衣服会不会成为我的负担。
习习带来的每件衣服，我都要依次分类，新的放在一起农闲时在家里穿，稍旧一点的放在一起去庄稼地时穿，一部分大小不合身的，又刮分成几类，按照左邻右舍嫂嫂们个子的大小胖瘦分给他们，剩下的最后部分留下做鞋垫或做千层底布鞋用掉。
虽然习习常说是些旧衣服，可对于我，对于我身边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姐妹们而言，从来没有感到衣服上含有旧的成分。我把衣服给他们送去的时候，她们常是当着我的面很高兴地脱下她们皱皱巴巴的衣服，换上我带给她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在镜子面前来回走动展示一番，还藏不住感叹地说，城里人旧衣服的样式布料比我们的新衣服要好得多啊!把我们二三十块钱买一套，洗一水就变形的衣服，还算衣服啊！当我折转身要回家时，她们非要塞给我一些蔬菜，水果之类要我拿着，当然，她们全知道这些我地里都有，并且还说，我经常送她们衣服，她们却没什么可以给我，心里过意不去。
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那次习习从我家走了之后的情景。送习习走后，隔壁的嫂嫂来我家时，我正在床上整理习习带来的衣服，“这么多的衣服！”嫂嫂惊叹后，半蹲半跪在床头用粗糙的双手也帮我整理起来，当她的手掌细腻地滑过每件衣服时发出“兹、兹……”的声音。我说，给你也挑一件吧，嫂嫂拿了一件衣服之后，又盯着一件毛衣发呆，看到嫂嫂的神情，我又说，那件毛衣也给你。“别人给你的衣服怎么好意思拿几件呢。”嫂嫂满脸喜悦地将手伸向了毛衣，嘴里还不停地做作地谦虚着。
前些日子，弟媳来我家说，她的裤子屁股割麦子时磨破了，问我城里人给的衣服还有么，我打开柜子，把留给自己的两条裤子其中的一条递给她时，瞬间触摸到的一种余温，促使心海热浪重重叠叠滚动，让我有了些许的不舍，弟媳也许在我的神情中觉察到了什么，她笑着从我手中把裤子拽了去，丢下一句话，以后见到你的城里朋友给咱们多要些旧衣服。

2009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