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那一年我坐上去北京的火车和父母一起过暑假,火车上的人很多,过道上有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拥挤不堪。各种食物的气味弥漫在这个本身就狭窄的空间的里头,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我厌恶脏乱

那一年我坐上去北京的火车和父母一起过暑假,火车上的人很多,过道上有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拥挤不堪。各种食物的气味弥漫在这个本身就狭窄的空间的里头,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我厌恶脏乱的地方,正如我所坐的这辆火车。
在来之前我犹豫不决,对于北京这种大地方我的脑子里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既不向往也不讨厌。我想我的母亲,想念她温暖的怀抱。
有人说,母亲是海,博大宽容,父亲是山,无私奉献。
可打我记事起,我就认为父亲不是山,就算是山,也是一座小山头,奉献?无私?我没有见过。我只知道母亲和十一岁的哥哥辛辛苦苦种地攒下的钱被他一点一点榨干,拿去喝酒,抽烟,打牌。喝醉了就没完没了地冲我和哥哥破口大骂,满屋子呛人的烟味,打牌赌的大,刚卖的麦子钱第二天就被输完。他说,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如果我不这样,别人会瞧不起我的。我不懂他是什么逻辑。
家里一贫如洗,哥哥不得不辍学,只有我还在念书。
他的嘴里叼着根烟,烟下垂的快要点着一圈的胡子,对烧火做饭的母亲说,娃的教育是大事,不能儿戏。
于是我被送到县城最好的学校就读,学校很好,学费很贵。光靠家里的几亩地只能够几口人吃,不能供我上的起学。
去年冬天,父亲经人介绍,几经辗转,终于在北京找到食堂打杂的工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上结着厚厚的冰,父亲和母亲带着大哥坐着开往县城火车站的敞篷三轮车,我疯了似的追赶渐行渐远的三轮车,心中万分的不舍,滚烫的泪珠子落在地上,洞穿沉重的积雪。
火车带着风呜呜作响,窗外的景色倒退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一站:北京。
我到了。来接我的是母亲,她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皱纹爬到眼角,眼睛里布满血丝。母亲帮我提包,我跟在后面,仿佛时光又回到多年以前,我在母亲背后拾起遗漏的麦穗。
转了几辆公交车才到家——一间租赁屋,两间卧室,没有客厅,屋子里乱糟糟的。安顿好我已是下午一点多钟,母亲就赶去上班,父亲和哥哥也在食堂,小小的房间空荡荡的。
家乱,心燥,头皮麻。
我找来抹布,扫把,把房间里里外外打理的干干净净,不放过每个死角。
屋子顿时变得亮堂堂的,我倒在哥哥的床上睡着了。醒来已是夜里十二点,月亮挂在树梢上,我听见有人敲门赶忙起来开门,是母亲他们下班回来了。
母亲看到干净的屋子,满脸的困意全无,眼睛里的血丝凝聚成一个圆,像是想起到了什么,一把扔掉手里的包,两步跨到自己的卧室里,蹲在床头柜底下摸索着,大半天才起身,盯着我,娃啊,你咋就怎爱干净。
我不解。
母亲的额头上绷着道道条纹,表情凝固地望着父亲,娃他爸,5000块钱没了,娃上学的钱。
父亲征了一下,苍白的头发,黝黑黝黑的皮肤,脏兮兮的短袖短裤。
恍惚间想起母亲有个习惯,喜欢把钱用袋子包起来放在柜子底下,这是她的毛病我说过很多次不安全,她都不理,她的解释是这样你父亲就找不到钱去赌了。
干净的屋子一瞬间乌烟瘴气,父亲和大哥都蹲在门口抽闷烟,我讨厌烟味,但现在却很想抽一根。
母亲不甘心的继续寻找,嘴里不停地说放错了放错地方了吧,我不吭声,埋怨自己的粗心,我很清楚的记得,柜子底下扫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瞬间的判断没能让我停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家人在一起,性格变得陌生了。突然我想放弃学业,和他们一起工作,不管多累。
我说,我不上学了。我的语气极其肯定,在门口的父亲听到这话扔下烟,气忿忿的下了楼,该是跑到夜场打气牌去了。
哥哥来到我的身边,左手搭在我的肩上,眼皮看上去十分沉重,他开口道,去垃圾场找,街道的垃圾都会在头天早晨集中到了垃圾场,等到第二天焚烧处理,现在去找还有可能找到。
母亲披上她的衣服,拿起墙角里的撑衣棍,就往外走,我知道哥哥的话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尽管希望渺小的微乎其微。
路上没有人,安静的碎了一地的月光,好像母亲眼角里沁入的泪花。哥哥告诉我说,工作不好做,每天上班十二个小时,为了多赚点钱常常加班,我明白他是在暗示我不能放弃学业,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垃圾场大如学校的操场,臭气滔天,苍蝇多如汗毛爬满了这的每寸土地.母亲挽起袖子,用撑衣棍扒开一堆又一堆的垃圾袋,袋子里黑的,白的,红的,黄的,乱七八糟,令人反胃。劳累一天的母亲弓着腰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塑料袋。哥哥和我也分开寻找。
翻遍了一大半,没什么进展,我就知道这是病急乱投医。已是凌晨两点,我的眼皮自动合上,不再顾及怪异难闻的味道。
刚入梦,就听见一声呼喊。大哥说他找到了。
一个白色塑料袋里包着的5000块一分不少,我笑了,母亲紧紧地握住钱,眼睛里的泪花打转涌了出来,是的,母亲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那个夜晚没有风,沙子尘土却浮在空气里,如一张网把我,大哥,母亲捆在一起。
……
多年后,我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如愿地考上理想的高校。
同一年,父亲在医院里去世。
我问医生,父亲是什么病。
医生说是肾的原因就不再理我.
事情有蹊跷,我感觉他在帮助父亲刻意隐瞒什么.就去找医院主任翻看病例。
父亲的那张单上写着:戈马,左肾,肾癌,右肾,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