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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天很阴,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雨。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天幕,厚实而冗重。大卫背着行李站在这个陌生的渔镇上时,就是这样一种灰色的心情。渔镇居民很热情,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大卫没有穿当下盛行的绿军装,白

天很阴,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雨。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天幕,厚实而冗重。大卫背着行李站在这个陌生的渔镇上时,就是这样一种灰色的心情。
渔镇居民很热情,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大卫没有穿当下盛行的绿军装,白衬衣着条深色裤,刮净且精神,在七十年代初期这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很有些与众不同,甚至很小资。
在居民们的指引下,大卫很快找到了羊角沟革命委员会。走到门口,刚想敲门,门恰巧被推开,里面风风火火冲出一个人来,大卫躲闪不及被迎面撞了个趔趄,手中提着的网兜脱手而出,里面装得搪瓷缸子、饭盒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瞧你,也不知道闪一下。”是个年轻姑娘,梳着两条乌黑的发辫,辫梢在清风中调皮地翘起,生动而可爱。姑娘眼神晶亮,眼睫毛长长的,像两排刚油过的黑漆栅栏。她伸过手去,想把大卫拉起来。大卫忙摆手,满脸通红,“我自己能起来。”
姑娘一甩辫子,看着大卫发窘的神态,嘎嘎笑起来:“你是知青?无论我们来自五湖四海,现在走到一起,都是一条战线上的革命同志,难道还男女授受不亲不成?”
大卫拍打着身上的土,赶紧解释着:“不,不……”他正想进一步辩白,门应声而开,门口处站出一个穿军装的英武青年。
“哪儿来的?瞧这身打扮,八成又是‘臭老九’家的小崽子吧?”他故意拖着鼻音,眼神里满是不屑与挑衅。
“你怎么骂人?你才是小崽子,老九是你这种人叫的吗?”受了侮辱的大卫胸脯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你这德行,只能跟第十种人相匹配!”他虎视眈眈地望着男青年。
“怎么?要吃人啊?就你这豆芽菜式的模样也敢跟我叫板?今天说啥也煞煞你们这些老九后代的嚣张气焰。告诉我,你哪儿来的?”青年撸撸袖子,跟大卫较上了劲。姑娘见状,忙过来劝阻。门口处一时剑拔弩张。
“咋了?你们吵吵啥?”屋里走出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六十左右的年纪,粗眉毛,厚嘴唇,戴顶灰色的圆沿帽子,看起来老成持重,很有正义感。一个小老太太紧随其后,她稳住颟顸的身子,和善地望着大卫。
老干部推了男青年一把,“红兵,你斗上瘾了,老想掐架。”,回头对大卫说:“我是镇革委会主任,姓李,年轻人都习惯叫我老主任,请问你找谁?”
大卫忙掏出介绍信递了过去,“就找您。我是青岛来的知青刘大卫,请为我安排工作。”
老主任看他一脸风尘,很亲切地说:“大卫啊,先别忙着工作,眼下先安顿好住宿,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他拍了一下男青年的肩膀,打着哈哈说:“不打不相识啊,大卫,红兵可是咱们镇上有名的样板戏名角。”,随即回头对那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太太说:“老田啊,这个青年就分你们居委会吧!”
小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忙招呼那个大辫子姑娘,“来,芦花,国庆演出排练的事今下午先放放,跟红兵一起把大卫送到知青点。”芦花甜甜地应了一声,过来就抢着去背大卫背上的行李。红兵有些尴尬地伸出手,作着自我介绍:“肖红兵。刚才那话,别往心里去啊!”大卫伸出手,迅速往他掌心里拍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嘁,不愧是……”红兵顿了一下,终于没有蹦出“老九”的字眼,“不愧是大城市来的,说话都带着醋溜味儿。”随后一把夺过大卫手中的网兜,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芦花,一手又抢过行李,往肩上一扛,快步朝前走去。芦花回头望着有点愣神的大卫,招呼着他:“发啥呆呢,快走啊!”


大卫所在的知青点设在就近的一所废弃小学里。在他来之前已住着一人,济南来的,名叫张乐泉,据芦花说他被分在渔业捕捞队,长期漂泊海上,很少见到他的影儿。屋里的煤球炉上墩着一个饭锅,芦花掀开锅盖,呀的一声又扣上了,里面的盖垫上竟长满了绿毛。
张乐泉的被子没叠,上面散落着几只看不出颜色的臭袜子,屋里的物件惟一与知青身份对上号的是枕头边上露出的一本书,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大卫拿起来一看,是《东周列国传》,迅疾又掖了回去。
芦花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扫床的扫帚,她张罗着为大卫伸铺盖,一边催促着肖红卫清扫屋地。肖红兵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狗窝,很不情愿地去别处借家什。已近傍晚,附近的知青们三三两两地下班回来。听说刚分来一新知青,竞相问询着跑进大卫屋里,热切地想确定一下是否是自己的老乡。冷清的宿舍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送走了并不认识却倍感亲切的知青们,大卫面对着清锅冷灶,懒得做饭,只吃了几片从火车上带来的面包,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赶紧起来捞盐啊!”紧接着外面的街上脚步纷乱,人声喧杂,有人咣咣地也不知在敲什么,估计是铁桶的桶底。
大卫心口窝突突跳得厉害,他摸索着找到火柴,接连擦了两根都没擦着,浑身的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过惯了大城市里有电灯的便捷日子,乍让他使用火柴油灯,他感到很不适应。
“看来这物质生活的正确导向,只有进步才是顺应时代发展的必然规律。”大卫顾不得多想,索性扔下火柴,摸黑穿好衣服跑到街上。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黑得像锅底。一道闪电面目狰狞地划开夜空,像要把黑暗的天幕撕裂一样。转瞬,一声闷雷滚滚而来。大卫站在街上,已分不清南北东西。他茫然地看着人流潮水般朝前涌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跑什么呀?”大卫慌乱中抓住一人的胳膊,着急地发问。那人居然是芦花,她拉了大卫一把:“快跟我跑,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得去镇南的盐场抢捞原盐。不然被雨淋化了,这一季的辛劳就打水漂了。”她边跑边说,累得直喘。
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大卫觉得腿都酸了。跑到盐场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像是把久积的怨恨发泄多半,夜空反而亮堂了许多。芦花指着一片白茫茫的水面说,那就是盐池。说完便一脚踏进去,急三火四地用手中的铁簸箕堆盐粒。盐池里已聚满了人,他们有的用桶提,有的用麻袋装,同大自然进行着顽强的较量,力求将集体损失降低到最低点。大卫也跨了进来。脚踝边一个遭蚊子叮咬抓破的伤口被卤水一泡生地一下疼了起来。他咧着嘴,有点无所适从,看大家都在忙活着,他想自己也不能干站着,没有工具,就徒手把盐粒堆成堆,等着芦花用铁簸箕装。不一会儿,他便感觉两手麻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