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空，可悬着想念的云

许多年前。
真的是许多年前，那时候，我们还不到二十岁吧，天空还没有云朵，只有白亮亮的光，有一个女孩，她对我说：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
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壹
我牵着杜零的手招摇走过洒满槐树花的小径。杜零刚刚成为我的女朋友，我牵她手的时候她还有点小小的挣扎，我像捉小兔子一样捉住她柔软的手，她小小的手心里有些微的汗意，我握紧了，她便不再挣扎。
我们在校门外的一家小小的蛋糕店坐定，窗外正是春意盎然。
杜零要了栗子蛋糕和香草咖啡，她微仰着粉薰的脸说，周显，我们下午去打乒乓球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
蛋糕和咖啡端过来，我抬手去接的时候不想碰到了递过来的咖啡杯。于是，我雪白的衬衣上顿时开出一朵褐色的玫瑰。端咖啡的女孩慌起来，手忙脚乱用纸巾去拭，却不想越擦越糟糕。
我说算了，不要擦了。
那女孩更慌了，语无伦次地说，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好再还给你，明天，明天下午，你还来这里找我。
我摆脱不过，只好答应她，再说，我也真懒得自己去洗。
杜零吃完了蛋糕，嘟着嘴巴说，周显，你会喜欢人家一辈子吗？
我说会呀，怎么不会，你这么可爱。
大抵年少的爱情都是这样，抛却了一切细枝末节，单剩了承诺，而那承诺，在言说的一刻，却也仿佛是郑重的。一个少年，在说爱的时候，就真的是在爱着吧。

贰
追杜零的时候可是费了我一些心思的。往常的那些招数技俩对这个恃美而骄的小姑娘来说全然不管用。我做老练状弹弹烟灰，斜睨着眼睛对大国说，嘿，这小妞有点意思，哥们挑战到底了。
杜零到底还是被我围追堵截到手了，大国说你可是艳福不浅呐，我说你别来这套，愿赌服输吧，甭想赖帐。
小酒馆里，我和大国一人两瓶青岛啤酒下肚。我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周显看上的姑娘，有跑掉的吗？哥们今儿高兴，传授给你几招。
我跟大国勾肩搭背正说的起兴，突然发现一个女孩正站在我们面前。
我醉眼朦胧的看着女孩，女孩的脸也是朦胧的，刘海太长，眼镜太大。我说怎么着啊，打烊了？
女孩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青青蛋糕店里，你的衬衣？我来还你衬衣。
我一拍脑袋，倒把这事忘了。
可是，你不在蛋糕店里，怎么会在这啊？
女孩低着头，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但隐约也能发现那轮廓是很美的。
我白天在蛋糕店里，晚上来这里兼职做收银，她说。
那天晚上，大国得到了我的真传，我呢，四瓶啤酒下肚，据说是被大国拖麻袋一样拖回去的。

叁
夏之最深处，到处都是浓浓的阳光，刺眼，烫人，像我的青春。
我带沈小莫去青青蛋糕店。
我已经跟杜零分手了，似乎没什么原因，年少的爱情，通常毫无缘由，说爱，就扑天扑地的去爱，不爱了，便如吃下去的巧克力，喝一口柠檬汁，便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沈小莫一进门便大喊，夏石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循声望去，居然是那个帮我洗衬衫的眼镜妹。
我说小莫你们认识？她说当然啊，我们是高中同学。
夏石榴，高考落榜，家境不佳，于是兼几份工赚钱养活自己补贴家用。
我的痞劲上来了，我说美女，别老低头啊，本来长得挺漂亮的。
小莫掐了我一下。别听他的，不过说真的石榴，你要是把头发修修，再把你那大眼镜摘了，绝对也是一美女。
尽管看不清，但我仍感觉到，夏石榴的脸已经比熟了的石榴还红了。
因为小莫的关系，我与夏石榴渐渐熟稔，有时候在校园碰见，也打个招呼。
她永远是低头，匆匆的样子。那藏在硕大镜框后面的眼睛，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偶尔风把她额前的头发吹起，也隐约看得见她亮如星辰的眼眸。

肆
星期六是校庆，据说校庆晚会结束后有很大的舞会。
我说小莫啊舞会上肯定有很多花痴来请本帅哥跳舞哦，你可别吃醋。
小莫白了我一眼。
没想到她把石榴也带进舞会了，小莫招手叫道，石榴，这里这里，我去跳舞，你替我看着这个家伙，说着就跟一群女生去跳兔子舞了。
我与石榴坐在椅子上，我说我请你跳舞吧。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在暗淡的灯光下看不清，不用猜我也知道是红的。
石榴啊，我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就是太害羞了，太封闭自己了，其实你很好的，如果你肯改变一下自己，我是说在外型上稍微改变一下，我敢说，追你的人保证从这边排到大门口。
石榴仍旧低头不语，过了半晌，突然说，那件白衬衣，就是被咖啡弄脏那件，你穿了没？
我说没有呢，天气太热了，等天气稍凉一点再穿吧，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不客气。她终于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我，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突然间，她把架在鼻子上的硕大眼镜摘掉了，黑亮黑亮的眼眸仿佛天幕嵌着的钻石，又好像两块灼烧着的煤。你说，如果我这样是不是就会有男孩子喜欢我了？她的声音幽幽的。
我愣在那里，完全没有措辞，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我。我见过无数美丽的女孩，会撒娇的女孩，活泼的女孩，勇敢的女孩，可我从没见过石榴一样的女孩，那么直落落的，把最最清澈无瑕的眼神呈现在你面前。
我有些晕眩，我说石榴，你的眼睛真漂亮。

伍
暑假回来，我似乎变了一个人，我突然厌倦围着漂亮女生打转了，我突然间对她们失去了兴致。
整整一个夏天，我的脑海中经常浮现一双晶亮的眼睛。明如宝石，浓如酽墨；亮烈过日，柔凉过月。
似乎夏石榴这个类型的也不错。我在心底说服自己。反正大家年轻，即便玩玩，也无可厚非吧。
再去青青蛋糕店，石榴已经不在那里了。又去小酒馆，人家说夏石榴已经好久没来了。我的心有丝丝的失落。
不过周显还是那个周显，永远不缺激情，永远不缺女朋友。青春？青春是用来张扬的，是拿来挥霍的。
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