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

从刚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定下了终身。
那日，老爷抱着两个女娃儿走到他面前，他走向其中一个女娃儿，女娃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随后“哇”地一声哭闹起来，着实把他吓一跳。由于本能，他选了另一个一直很安静的女娃。他不知道，这一选，便不能再变，这一选，他便与她结发一生，永远不离不弃。那一年，他七岁。
十年时间，足够让一个男孩变成一位男人，能够肩负重担，能够，成家。
十七岁那年，他习得一身武艺，誓要保家卫国，出征边疆。
二十七岁，他骑着红浊再次跨入莫府的大门。
“三少爷回来啦！三少爷回来啦！”莫府家丁看到莫逸遥后，连忙弯腰作礼，然后急急忙忙跑去禀告老爷。
与家阔别了十年，他将红浊牵进马槽，便急急去寻找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十年的思念，甚至动摇了他作战沙场的壮志。
——“你怎么老穿鹅黄色的衣服？真俗气！”
——“找死啊你！明明很漂亮，哪里俗？！”少女佯装生气地用粉拳砸少年的脑袋，少年嬉笑着不躲，也不还手。
“遥儿，来，快给爹娘看看！”莫家二老听说莫逸遥回来，连忙出来迎接。莫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十年时间，竟长得这般大了。
“她……”莫逸遥想说什么，忽又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莫夫人笑道：“我道遥儿怎这般唐突回来，原来是想那妻儿了！快去看看她罢！央儿一直等着呢！”
看着莫夫人脸上的笑容，他不禁哑然。
“央儿……”莫逸遥轻轻叩门，却不禁在心中叹息。
吱呀一声，开门的却是丫鬟恬儿：“三少爷，我家小姐又犯病了，无法起身作礼。”
他摆了摆手，轻声走至床边。床上，美人儿双眸紧闭，柳眉微蹙，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轻轻握住央儿的手，另一只手覆上央儿微蹙的眉头，缓缓抚平。
一样的容颜，他深知她不是。央儿，他欠她。
又是一声叹息，他匆匆离开央儿的房间，欠了太多，多得想要逃开。
恬儿无息的关上门，终于转身红着眼问道：“小姐，明知道少爷爱你，又为何不说？”
习慕梓并未睁眼，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他爱，自会知晓，不必我说。”
………………
深夜，莫逸遥辗转不能眠，便起身，刚欲打开门，便听得一声唤：“遥哥哥！”
寻声望去，习慕梓正坐在屋前树上，满眼含笑地盯着他。
心中又怒又喜！
莫逸遥迅速爬上树，坐与她身旁：“梓儿白天是去哪了？我寻你寻得好辛苦！”莫逸遥抱怨着，脸上却挂着温柔，还有，满目的爱念。
“遥哥哥不该找我的……”习慕梓小声嘟囔着。
“什么？”没有挺清楚。
“没什么！”习慕梓用胳膊捣了捣他，岔开话题，“遥哥哥去看姐姐了没？”习慕梓指着习慕央的房间：“央儿姐姐每天都在等着你盼着你呢！”说完，别过脸去，默不作声。
莫逸遥悄悄握住习慕梓的手，却不想被习慕梓小心挣脱开了，一阵尴尬，打趣道：“梓儿和央儿真不愧为双胞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了！”
“还是有不一样的……”习慕梓咬咬牙，垂下了头。
“什么？”再一次没有听清。
依然沉默。
习慕梓突然抬起头，清澈的水眸满含笑意：“遥哥哥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我调皮不肯学字，便悄悄地将磨好的墨倒入小池塘里，老爷知道后，就立即处罚了我…“
“是啊，好在我替你求情，爹爹气不过，便罚我们在禅房面向菩萨跪了整整一天。当时看你一直低着头，一直未说话，还以为你诚心悔过了呢，没想到竟睡着了！”莫逸遥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拍习慕梓的头，却被习慕梓调皮的躲开了。
“看我今天这一身衣服好看吧！”
“又是鹅黄色！俗！”
“找死啊，本小姐那么漂亮，怎落个‘俗’字？！莫逸遥你个缺心眼的！”
“唉，看得央儿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怎会有你这个野蛮不讲理的妹妹！”
“遥哥哥是个大坏蛋啊！”
……
树枝上，两人嬉闹着，恰似一队对佳人，月光洒下，融了一地的悲伤，不远处，莫老爷叹了口气，摇头离开……

清晨，莫逸遥早早便起身给老爷敬了茶，然后便直直去找习慕梓。
此时，习慕梓正在院子里为她的小黑马洗澡，结果马儿不听话地甩甩头，竟是将水甩了习慕梓一身。
“哈哈哈…”莫逸遥大笑着走近，惹得习慕梓狠狠的瞪着他，却也只好作罢。
“走，牵着你的马，我们出去玩。”莫逸遥一步跨上“红浊”，居高临下地望着习慕梓和“小黑”。
“小黑”虽是匹好马，但和“红浊”这匹千里良驹比起来，相差甚远。
习慕梓不服气地拍拍“小黑”的头道：“小黑，咱就不信比不过他，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必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小黑”似乎同意了习慕梓的观点，长吁一声，习慕梓笑眯眯的一步跨上“小黑”，“小黑”甩甩头，意气风发。
“走吧！”莫逸遥骑着“红浊”晃晃悠悠的带路，习慕梓则坐着“小黑”屁颠屁颠的跟在其后……
不知不觉，已接近正午，两人却还在漫无目的的乱逛。
“瞧你长得这张脸，街上的女人一个个的都在朝你抛媚眼！”习慕梓瞪了一眼莫逸遥。
“哈哈哈…”莫逸遥大笑，回击了一句，“街上的男人不也正盯着你流口水么？”
“你！”习慕梓红着脸别过头，“哼！”
“不行！”习慕梓跳下马，“你骑红浊太惹眼了，你骑小黑，我骑红浊！”
“好！”莫逸遥一口便答应了，“不过红浊性子烈，怕是你骑不了。”
刚说完，习慕梓已然跳上“红浊”，猛踢一下马肚儿，马儿撒腿狂奔。
莫逸遥笑叹一声，几年不见，梓儿越发调皮了，但又不禁担忧起来，“红浊”认主，万一将梓儿伤了怎么办？想罢，他快速跳上“小黑”，追了上去，可是，两人此时已经相差甚远。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听见一声惨叫——“红浊”跑的太快，竟直直将习慕梓扔了下来。
莫逸遥皱着眉向声音的方向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