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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又是黄昏的时候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是淡淡的山的轮廓,上面残留着最后一缕太阳的余辉,像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花香。有些清涩的广播声像突然从高空中泼下来的冷水一般打破了这黄昏的平静,从餐厅扩散出来的那种许多
又是黄昏的时候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是淡淡的山的轮廓,上面残留着最后一缕太阳的余辉,像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花香。有些清涩的广播声像突然从高空中泼下来的冷水一般打破了这黄昏的平静,从餐厅扩散出来的那种许多人像抢着似的吃饭的生气勃勃的气氛,使人禁不住被感染得振奋起来,但这一切马上就会随着校园广播半小时播音的结束而渐渐平静下来,换成来来往往去自习的人群,偶尔让人体会到平凡的不同凡响的庄严,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因遵守着秩序而并行不悖的安全的幸福。身处其中的吉延甚至在一刹那间产生错觉,有想跟别人走的冲动,走到那一本正经的现实中去。
周围的人像流水一般匆匆而过,连空气都无法保持平衡吧,只有那黄昏和吉延保持着相对的静止,吉延总会注意到这每天每天的黄昏,当主干道上的人影渐渐稀疏的时候,在路上飘来飘去的,与其说吉延自己有些过分,不如说那黄昏强烈地吸引着吉延。
就在眨眼的一瞬间,主干道上的路灯全部亮了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那路灯过于浓重的橘光蓦地改变了整个黄昏的色调,像一下子从黄昏掉进了黑夜。每杆路灯都由两个橘黄的圆圆的玻璃灯组成,和梧桐树间隔排开来,因为是新栽不久的梧桐,树冠被修理得很小很小,偏偏树干却是又粗又大,所以看上去不免有些滑稽,可那灯却显得十分明亮了。大概是一年前吧,吉延曾禁不住幻想那路灯像神神秘秘的鬼灯笼一般,在光秃秃的树丫中。后来和晨木在一起的时候也提起过,同样是在黄昏里穿过主干道的情形,当时晨木还笑了起来,对吉延说那只是你意识的偏颇罢了,如果深夜里你一个人走在这儿,说不定会看到那路灯真的会变成鬼灯笼,忽忽悠悠地向你飘过来,而且每个灯笼里面都有一个凄厉的鬼魂,是女鬼唉……
可吉延清楚地记得从那时起反而再也没有觉得那灯像什么鬼灯笼,而分明像又大又圆的桔子,挂在缓缓起伏的主干道的两旁,连同吉延心里涌起的莫名的惆怅蔓延得满天满地。而现在,那些曾让人觉得很滑稽的梧桐已经长得有些样子了,虽然树冠仍旧没有大到与树干相和谐的程度,但很是茂盛,每个树冠都膨胀得圆圆的,而那路灯,再看时,既不像鬼灯笼也不像橘子,而是像夜间无比警惕的猫头鹰的两只眼睛,连同梧桐树的树冠构成了活脱脱的猫头鹰的头部,而且越来越像,并带着某种情绪盯着自己。这比晨木所说的凄厉的女鬼的鬼魂更可怕吧,一时间吉延感到了剧烈的恐惧。或许吉延一直以来想要体会的恐惧正是如此,有一段时间,吉延非常热衷于恐怖片,晨木也因此和吉延一起,看了许多的恐怖片,经典的或不经典的,可吉延从来都没满意过,总以为那都不够恐怖,无论情节还是人物形象,总该有比这些更恐怖的吧,吉延总是带着遗憾固执地认为。晨木固然知道对于中文专业的吉延所具有的那种健全的感觉能力使她对片子里过于敷衍的情节感到很扫兴甚至愤愤不平,有时候会端详着片子里的经过恐怖设计的人物面孔大发议论,说化妆师缺乏想象力,根本不懂恐惧的艺术,转过头对着晨木说:“原本可以更可怕的,是吧?”面对吉延此时此刻的神情,说实话,晨木有点尴尬或者不知所措,一边点点头支吾着一边在大脑里努力搜寻自己的哪部分理解出了问题,吉延好像并没有勇敢到这种程度阿,在晨木的印象里,吉延甚至有些胆小的,吉延曾给晨木讲过她小时候因为看了一个电视剧的片段而害怕得彻夜失眠的事,总之小时候有几年的时间我都被各种各样的恐惧困扰着,吉延说,那时我晚上睡觉时是绝对不敢关灯的,尽管我爸妈对此有些忍无可忍,但我宁愿受委屈也不关灯的,就算那样到了半夜还是会被梦里可怕的情形惊醒来的,灯明晃晃的,可我恐惧得一丝也不敢动的,脚尖叠在一起,困得很,但就是不敢动,一动不动地躺着,一阵一阵地出汗,真的是恐惧极了。还有一次,晚上,我和奶奶睡在一起,因为很想看电视剧但独自一个人又不敢看,尽管剧情一点也不可怕,但我就是不敢啊,所以硬是缠着已经睡下了的奶奶不要睡着,我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给奶奶讲解剧情,可当后来我无意中一回头才知道奶奶早就睡着了,顿时害怕起来,连电视机都没关的,就是不敢动了,可当我爬到床上一边叫醒奶奶一边脱袜子时,一只足足有十几厘米长的乌黑发亮的蜈蚣盘绕在我的小腿腕上,当时我吓得浑身发毛,从那以后只要脚腕上有发痒的感觉,我就觉得上面盘绕着一条乌黑发亮的蜈蚣,恐惧得浑身发抖。吉延在说话时禁不住地掐晨木的手指,到后来是用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晨木的右手腕,使晨木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排粉红的弯弯的指甲印,直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完全消失。难道是自己给了吉延一种安全感,才使吉延完全摆脱了那种小时候经历过的恐惧?甚至产生了想去重新体验的冲动,并带着一种挑衅?晨木这么想当然觉得自己有点自负,吉延毕竟不再是小时候的吉延,自然也可以从那种小时候的噩梦中走出来了。就像吉延根本不会因为晨木说了关于鬼灯笼的话而害怕,反而觉得那路灯像又大又圆的橘子一样。所以晨木只认为那是一种经历而丝毫没意识到那种经历对吉性格的影响。晨木总是和吉延在黄昏的时候穿过主干道,他们的谈话有时会突然停下来,因为吉延突然不言语了,因为那些路灯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总之,黄昏时分主干道上的路灯越来越强烈地吸引着吉延,每次看到那浓重的橘色的路灯时都有点恍惚的感觉,但吉延不再像以前那样,黄昏的时候在路上飘来飘去的,只是远远地望着,每次都会想起晨木曾说过的典故,有时候甚至希望那灯真的变成鬼灯笼,忽忽悠悠地向自己飘过来,里面有一个凄厉的鬼魂……
吉延的寝室在六楼最边上,隔着走廊的玻璃就能看到主干道上的路灯,那次夜里醒来时也非常怀念那路灯,或者本来就是因为梦到了那路灯才醒来的,于是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夜宁静而冷清,却一点也不颓废,那些灯个个欣欣然地亮着,清亮而庄严,像一路明丽的思想——吉延突然觉得,而那思想是与自己相关的。大概直到那时,吉延才明白了什么,感觉总是灵敏于思维的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那种关乎生命的际遇的,如果不是彦子提到那个词,吉延也不会彻底陷入宿命感的敲打之中,可惜吉延以前不明白,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包括晨木曾经说吉延在自己眼里有些特别的话,吉延也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那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