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从头开始

“这么早，你上哪去？”
“你管我上哪去！”
老范没好声地囊桑着老伴儿，穿好衣服，就消失在三九天的鬼呲牙的严寒中了。
是啊，上哪去。这么早又这么冷。六十出头的老范紧了紧羽绒服上的帽带儿还是觉得冷，他索性倒着走。如果有人看见，他一定是一个满头挂满白霜的怪物。
他就这样艰难而又倔强地前行着。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一辆出租车慢慢地向他驶来，又慢慢地驶远；天空中的星星不解地发出刺骨地寒光；路灯仿佛也到了该睡而又不能睡的时候，疲惫地照着老范，使他的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地伸缩着……
老范自己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自从退休以后，是看啥啥不顺眼，干啥啥都烦。这不，天没亮就把老伴儿气得在被窝里嘟囔开了。
“等你回来的，老发邪风儿。”
老范也经常向老伴儿检讨：“你看我，这冷不丁地没啥干的，这手也痒，心也烦。请老婆大人多多海涵。”说完总用一句革命京剧的唱词结尾，把老伴儿气得是哭笑不得。
这一天，老伴儿看孙子去了，老范自己在家拿出五把陪伴自己多年的推剪欣赏着：这把是刚参加工作那年于师傅给买的；这把是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后在北京买的……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用专用的抹布擦拭着，一边为每一把推剪滴上几滴油，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中锁好。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老范从回忆中惊醒。
“范大爷，您快过来帮帮忙，我爸他……”
老范跟着对门儿的小张急忙跑进他们的家……
原来，小张的父亲是个血栓后遗症，进出全靠轮椅，赶巧儿，小张的妈妈不在家，她爸爸又偏要去理发，可小张怎么弄也没把父亲弄到轮椅上，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小张没办法就敲了老范的房门。
老范一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安慰着小张她爸爸说：“老哥，您稍安勿燥，我去去就来。”
范师傅回到家里，拿起自己的宝贝转身就过来了，爷俩正莫名其妙的时候，老范一边笑着一边举着手中的家伙说：“你们爷俩看这是什么？小张，你准备一盆热水，你们放心，我当了一辈子的剃头匠，保准让你们满意。”
一时间，爷俩让老范给折腾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哥，来我把你抱在轮椅上。”老范说着，他左手扶着老张的颈背，右手插到他两条大腿下，嘴里一边哼唱着：“它轻轻一抓就起来，哈哈哈……”一边将老张抱起，又顺顺当当地把他放在了轮椅上。
小张说：“范大爷您真有劲哪！”
“嗨，我这辈子竟给人家剃头了的，啥也没干过，所以满身是劲，这以后哇，你爸的头我包了。”说完他又唱上了。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老范唱着，老张用他的那只好手在轮椅的扶手上随着节奏拍打着……
推剪在范师傅的手中有节奏地响动着，它不但剪掉了老张的苦闷，也剪开了老范自己胸中的心结。老哥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
老张乐了，小张也乐了。
老范呢，更乐了。因为他无意之中找到一种新的生活——免费为老年人上门理发。
第二天，老范其乐融融地在印刷社花5元钱制做了一盒“美丽从头开始”的名片，如果你稍加留神就会在家属楼的单元门上看到名片的内容：
亲爱的朋友，我是原红光理发店的老范，现退休在家。如果您有老人不方便去理发店理发，请放心拨打手机：150********，我免费上门服务，包您满意。
从此，老范开始了他的新的美丽的人生。

许长海

二〇一一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