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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清绝,笛音萧索与君别。任清风拂面,我立于青青草原之上,想这沃野草原,安定辽远,怎又看得出有二人长眠于此了?伤怀泛滥,久久,方才从袖口抽出一只笛来。我一边吹奏,一边摇首回望,沁园犹在,人已空……那
(一)
清绝,笛音萧索与君别。
任清风拂面,我立于青青草原之上,想这沃野草原,安定辽远,怎又看得出有二人长眠于此了?伤怀泛滥,久久,方才从袖口抽出一只笛来。我一边吹奏,一边摇首回望,沁园犹在,人已空……
那个人……那个叫孟夕的男人心中永远只容得下一个女人。孟娘,他的正妻。
那人曾说,孟娘,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第一次听到孟夕执手吹笛便是在沁园。那时,服了他调配的药方,我气色好上许多,本欲随意走走,耳边却传来了一丝笛音,清雅至极!
想我自小在宫廷内苑长大,五岁便通音律,那一时半刻竟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仿佛就是信手吹来,却音环紧扣,动听得很。
徒然,那笛声的调子却是一滑,一个高音没上去,便顿了下来,内屋药房随即传来断续的咳嗽之声———那是孟夕经常一人钻研药方之地。
那时我便预感他定然是病了,待我慌慌张张莽莽撞撞跑至他跟前,他却一派轻松地摇头,声称只是偶感风寒,说自己便是最好的大夫,让我少杞人忧天,不碍事的。
我是何等痴傻,信了他的话。
那日,他叉开话题,抚着手中玉笛问我:“明珠公主温文尔雅,善琴棋书画,文房四宝亦不在话下了,可会吹笛?”
我只摇摇头,淡笑不语……
罢,罢,罢!往事寻思起,追悔无从寄!一日心絮乱如水,君不见矣,君不见!
孟夕,今日你二人不立碑于此,想必走得毫无挂碍,亦不想为外人扰也!连我也除外了么?好,好,好!一直未与你说,笛,明珠之所擅也,不明说,只是更欢喜安静地听你吹而已。如今,黄泉路上,定无音律相陪,我便来为你吹上一曲。最后一曲。你听,《相思醉》:
夕阳红。观山雾迷蒙,暗影孤松。云翩翩风来兮,轻若一惊鸿。心似海,幽深发泼墨。挥清泪,广阔原野中。徒悲凉,岁冉冉,昭华替改秋千去,是衰容。往事凝心醉,景匆匆。念明珠君同一梦,空,空,空。彩翼远,玉笛生寒。思无尽,夜悄悄无眠。叹浮尘久凉月,人消肠断别与东风……
一曲毕,我黯然转身,狠狠将玉笛在山石上砸了个粉碎,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想,今后断然不会再有人能让我如此挂心了。

(二)
昭华易逝,又是如何阐意的?怕是刹那光景。就如同这深宫内苑里落花春泥般,一片一片,挣扎不休如何?想驻足长留如何?然,终究是场盛放的花葬烈宴罢了。所有一切……留不住。
我,明珠是也,当朝公主,他人眼中金枝玉叶。曾是那样淡然无忧女子,天性体弱,不畏生死。然,我父遍寻天下名医,只为长留我于世。
也因了父皇之固执,我便识得孟夕。
当怜珠泪残存在,光华暗射,心门久不开。
心,沦陷不可拔,苦。他知,亦不知。
落花意,流水情,皆了了,徒枉然。怨谁不得。
孟夕,孟郎中,一布衣芥旅,恶喧嚣,喜静。须用我一生来忘怀之人。
“能结识明珠公主这样的朋友,乃孟夕之幸……”他曾说。也只曾这样说。
“等到来年春来,我亲自查遍宫廷内所有古籍医书,定能找出那失传药方,到时再来探访,定要等我归来……”自己曾那样郑重许诺。
“好极,到时候,还请公主多留些时日,可与孟夕继续吹笛下棋。”连寡言的沁园女主人孟娘也曾那样邀约。客套之约。
可……时光岂容我待!如今换得已是物事人非。埋头进藏书阁一看便是数月,从不过问外面是否天翻地覆。
终有一日,我欢欢喜喜抱着医书记载从书阁内步出,吩咐宫内侍从准备车马往沁园行进,却听得父皇上前阻止,讶然道:“孟夕夫妇二人,数月前已双双过世,你竟不知?”
呆在那里,我任手中医书滑落满地。那里面有我亲自认真苦觅之奇古偏方,兴许能治愈那人缠身恶疾。
然而……现如今,竟再也不需要了么?

(三)
孟夕啊,我愿地府永安尔等之魂。他日,来世,不再相识。
我音,不由自主,颤颤若失。一切又都不同了。往事堪追忆?我笑,那两个愚人,到死都长着尖针般的刺!
孟娘你个蠢女人,不是说好要等我来的么?何苦一碗汤药要了两个人的命。怕我与你抢不成?他深爱你呀……调不成调,泪流满面,我气绝般地想。
孟娘,清秀女子,本吴氏。因生来家族卑微,有姓无名,十五岁嫁入孟家,冠与夫姓。她宿于沁园,从不多话,仿若只爱花草,馈赠其以璀璨生命。但不知为何,却也未曾给我柔顺亲切之感。偶然与之目光对视,自己倒先全身不自在了起来,仿佛春暖花开时节无端端在冰水里浸泡过,冷。甚少与之交谈。
忆。那日,她突然失魂落魄出现,于回廊前阻截我去路。
她言:“孟夕近来越发沉默,经常深入简出。这人有心事闷在心头也不说。不与我说,可是与你说了?明珠公主未来静养前,他没什么人可以说话,公主来的这些时日,孟夕着实开朗了些,不似往日沉寂……”
她的目光贯穿药房的方向,清清淡淡,却依稀蕴含着深情。
呵……我有何能耐,不过就是闲来无事,长厚着脸皮去听孟夕吹笛罢了。若他有空,也会与之在棋局上对弈一盘。
“公主是有涵养之人,不若孟娘无能,除爱花草,甚也不懂,山野女子一个。公主不知,在此前,孟夕还从未与人这样攀谈,接近过……”
她看向我,眼神变幻,让我兀自有些心虚起来。却又听她微微一笑,道:“公主来了也好……”
好什么呢?她不再继续,却突地话锋一转,声音也因内心急切而越发尖锐了些,她道:“孟夕……孟夕定然是病了呢,他近来经常闷声咳嗽,又像极力克制,怕我们听见,他定是病得不轻!可烦公主至宫中招一太医来给他诊诊?好歹……好歹他也医治好了你的病啊……”
原来如此。孟娘此番反常而来,说那么多话,便是为此。只为一人,孟夕。
孟夕自个就是最好的医师啊,何须还劳烦他人?这话,当日我硬吞于喉间,未说出口。只因孟娘突似崩溃之状,我也无端端心慌起来,预感到一丝不寻常。

(四)
太医来后只远远往孟夕略显苍白的脸望上一眼,也不坐,静默了片刻,对着我直言道:“从前,公主之病,老夫也束手无策,而今这人,同样已无法子可医的,公主另请高明吧!”
一语毕,深深鞠于一礼,转身欲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