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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晚八点,高亢嘹亮宛转悠扬的歌声,准时飘进我的窗子。她,又在唱歌了。我卧室的窗子,正对着小区的广场,她就站在广场的那盏路灯下,旁若无人地唱着。两条已经白多黑少不合时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晚八点,高亢嘹亮宛转悠扬的歌声,准时飘进我的窗子。她,又在唱歌了。
我卧室的窗子,正对着小区的广场,她就站在广场的那盏路灯下,旁若无人地唱着。两条已经白多黑少不合时宜的辫子,依然梳理得整整齐齐搭在胸前。她的两手自然交握,挺胸抬头,目视远方,脸上挂着淡淡的带点羞涩的红晕。路灯在她的头顶散发着惨白的光,几只飞蛾不要命地扑上去,撞回来又扑上去。
不熟识的路人围着她指指点点,熟识的人无奈地摇摇头,叹一口气走了。
她叫小琴,五十几岁的人了,仍被大家叫做小琴.光从她的打扮上看,就知道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据说,三十多年前的小琴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精神正常年轻漂亮,不但漂亮而且很会唱歌。她唱的《我的祖国》很有郭兰英的神韵。忙过“三夏”,农村有了一段相对清闲的日子,各村就组织起来举办“歌咏比赛”,宣传革命工作。小琴就站在村子里打麦场的土台子上,望着远处星光下起伏的山峦,唱“一条大河波浪宽”,她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把后面的高音唱进云彩里。
小琴一路从村里唱到了公社革委会。革委会有个浙江的姓张的小伙子,戴着眼镜,分管革命宣传工作。那小伙子第一次听小琴唱一条大河竟然听哭了,说是想起了他的家乡——“风吹稻花香两岸”的家乡。小伙子带着公社的演出队伍到处走,闲下来时就用带着糯米味儿的南方话跟小琴说自己的家乡,说“艄公的号子”,说“船上的白帆”,说得跟歌里唱的一模一样。小琴再唱歌时感情就更加丰富,因为她似乎真的看到了那条大河,闻到了稻花的香味儿。
一来二去的,小伙儿就把“花儿一样的姑娘”拥进了自己不太“宽广的胸膛”,并且改变了姑娘的模样——小琴怀孕了。这事儿放在那个年代可是十分了得的,小伙子被革委会开除,灰溜溜地要回浙江去。走前他对小琴赌咒发誓一定会来娶她,却是一去没再回头。小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的父母便派她的哥哥去找那小张,却是几次寻找未果。再后来,小琴生孩子时难产抢救了半天才保住性命,她的孩子却死了,小琴就疯了。
小琴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哭,坏的时候就笑,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只是每年夏天的晚上,她都要唱一条大河。昔日的农村变成了城市,打麦场变成了小广场,小琴站在路灯下依然固我地唱着自己的歌,虽然楼群遮挡了目光,我相信她依然能看见那条宽阔的大河。
一条大河波浪宽,小张站在河的那岸,小琴站在河的这岸,中间流淌着的,分明是小琴的一生。